第15章 第 15 章15（1 / 2）
“陛下、小殿下，酉时了，该用膳了。”
轮值的仙娥又换了几班，这次的仙娥是个老实内敛的，布好果品、菜肴，福了一礼便离开了。
白初睁开眼打算爬起来，结果没成功——某人还挂在他身上!
他叹了一声，伸手轻轻拍了拍某人毛茸茸的脑袋。
“小殿下，醒了就起吧，莫要耍赖贪床。”
墨小宁:“……”谁贪床? !真当本君小孩子么？！
既已被点破，某人也不好再赖着了，于是某人睁了眼，往上蹭了蹭，抱着白初的脖子，脑袋枕在他肩头，又开始发号施令。
“抱我过去，我赶了这么远的路，走得脚疼。”
白初:“……”你脚疼还是截肢?这么大个人了还要人抱?墨同志你脸呢?
白初无可奈何地又叹了一声。
“小殿下，别闹——
“你压着我，我如何起得来?”
墨宁趴在人胸口，压低了声音在人耳边道，“我又不重，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做不到也无妨，让人把膳食端过来，咱们就在这儿吃，吃完正好接着睡。”
白初皱了下眉，他直觉这人嘴里的“睡”跟他理解的不太一样。这个人出宫一趟也不知发生了些什么，变成了个小娃娃不说，甚至连性情也大变了。他猜测可能是墨家的事让这人心情不大好，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道，“我不用处理政事的么？哪里就像小殿下这般闲适，可以吃了睡睡了吃，同人间某种家畜也没什么两样了。”
说完白初将一手移到墨宁腿弯处，一手放在他后背护着他，然后稍稍用了些气劲腾空而起，抱着人稳稳地落了地。
落地的瞬间白初脚腕上闪过一截红绳，绳上穿着个镂空式的圆溜溜的仙铃儿，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发出清冽的铃声。
这铃声在空旷的大殿中显得如此清晰，以至于听见的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片刻后，墨宁再也压抑不住情思，也没了再装小孩的心思，附在白初耳边轻喃，语气像是隔了一个世纪般遥远空灵。
“我当你……早扔了呢——”
这是他送给白初的，他们初见的那日，当是什么样子呢？
当是阳光正好，花开得懒洋洋的，人也懒懒散散的，连空气都懒得流动，就这么凝凝涩涩的，稠得好像能拉出丝儿来。
那是天命之乱的第一年，岁月不算静好，但于总角之龄的孩童，总归是恬美的。
他们便在这帝宫中，相逢，相知，从此又一世纠缠。
墨发的孩童手指勾着仙铃的红绳，把它递给白发的同龄人。
“喂，白毛鬼，你就是我以后的夫人么？这铃铛送你了，当我的定情信物吧，等我长大了就来娶你!”
白发的小孩儿撇撇嘴，没将铃铛戴在胸前，而是随手扔进了袖中。
“胡闹，我是你兄长，怎能嫁与你?”
墨发人笑了，拉着白发人的袖子寻那只铃铛。
“那有什么关系，每一代双生子都会是夫妻。我的妻，你就莫要害羞了，大大方方拿出来戴着罢!”
白发人似是不愿再听某个墨发小孩的昏言昏语，甩甩袖子进了花林。
花中一点蕊头白，胜似天京万般春。
那一刻，流光溢彩的繁花竟比不上那一抹小小的清色。
墨发人看呆了，他想，何需浅碧深红色，你这一身雪白便是世间第一流。
他又想，天上地下能配得上你的，也就只有我了。
可自那天起，他便再没见过那只铃铛，他以为白初不肯接受他的心意，为此郁闷了好长一段时日。
——欲盖弥彰么这不是，若不是今日被我瞧了去，我可能永远不知道你这一世的心意。
小傻瓜，怎么不早点告诉本君呢?罢了，你这一世是个含蓄的性子，那本君便勉强代劳罢!
墨宁欣喜而急促地开口，吐出的温热气息尽数扑在白初颈窝。
“初初，本君喜欢你——”
这一出口他方惊觉自己激动之下竟习惯性地用了“本君”的自称，可后悔已来不及了。
白初听见这个自称轻颤了一下，弯腰把人缓缓放到地上，直起身望着外面渐渐黑下去的天色，努力保持镇静道，“你是真的喜欢，还是前世的执念?”
“欠你的，我已还清了。我人都死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墨宁一听便明白这人大概只忆起了一些片段，还都是不太好的那种，他颇感头疼地看了看白初背在身后的手，那手约莫是在抖，他回忆了一下这一世自己是怎么“柔情似水”的，然后……成功把自己恶心到了。
他顶着恶心，装模作样地“温柔”道，“初初，别怕，本君——”
然而他这诡异的“温柔”和这句话里的不知道哪一个词刺激到了白初，吓得白初又是一颤，他只好中断话头，心里升起些许小小的挫败感。
——本君有这么可怕么？一点回忆就把你吓成这样?
某人很不要脸的选择性遗忘了他前世对白初的所作所为，把一切都归咎于这一世的白初还是个少年，胆子太小。
某人思考了一会儿，决定充分发挥“厚脸皮”的精神，顶着张“天真无邪”的小脸，带着奶奶的童音脆生生道，“初初哥哥～你别怕我嘛～我现在这个样子又不能对你怎么样～”
白初视线下移了一刹，又很快收了回来，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了根烛。
——你是没法对我怎么样，可谁能保证你没有别的花样?
就他目前想起的片段来看，此人绝对是个磨人的高手，各种手段几乎层出不穷，落到他手里那是断然没有好下场的。
白初估量了一下某人的步子大小，思索自己绕过他夺路而逃的成功率有多大，然后轻抬右脚，带起一串铃音。
墨宁轻笑了一下，只一瞬便从白初眼前消失，转眼便又出现在小桌前，歪歪地坐着，漫不经心地朝碗里舀汤。
“走错道了，往本君这走——
“还是说，你觉得你能从本君眼皮底下逃走?”
白初:“……”会瞬移了不起么？你等我学会的!
白初踏出去的脚半途生生转了个方向，讪讪地走到墨宁身边，屈腿坐下。
白初捏着勺柄，有一下没一下地舀着热汤，却迟迟不往嘴里送。
墨宁见状，伸出两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桌面，人依然懒懒坐着，压迫感却极强，与他那小孩儿的形象极为不符。
“不想喝?那不若本君喂你如何?”
只是要他喂，那便不是从上面这么便宜的了。
白初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猛地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端起汤碗用袖子微微遮面，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墨宁看着白初放下碗两手乖巧地揣在腿间，撑着头满意地笑了笑。
“宫里东西确实不怎么样，你姑且先忍忍，明日起，一应事宜皆有本君打点。
“哦，对了，不必准备住处了，我看你这儿就挺好的。”
白初:“……”你睡这儿，我睡哪儿?走廊吗?
墨宁似是看穿了白初的心思，又慢悠悠地补了句。
“你，跟我一起，给我暖床。”
白初:“……”怎么什么都让你安排明白了呢？你可真棒棒呢!
墨宁挑了挑眉，看见白初一脸见了鬼的表情，轻哼一声，伸手拿过个茶杯，轻轻一捏，那杯子便碎成粉末散了一地。
“怎么——你有意见?”
白初:“……”我有意见我敢提吗？祖宗，咱就是说能不能别动不动就吓唬人?我这小心脏是真的遭不住……
白初叹了一口气，望了身边人一眼，移开目光只盯着那地上的一滩粉末。
“没有……不敢……”
墨宁勾了勾唇角，抬起下巴，语气中有一丝丝愉悦。
“如此甚好，走吧，本君送你去宁文宫，再去给你备些糕点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