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岁造1(2 / 2)

莫怪她这样问,林瑞以前也是这般,脾气上来就专寻些地痞斗架,打得他们吱哇乱叫。自己要是挂了彩,就寻林月回让她帮忙遮掩。

倒是成了家,又有了个女儿,才收敛起自己的性情。不过那些地痞远远看见他,就吓得四处逃窜,按理没胆再跟他对打了。

林月回忖度,只听林瑞龇牙咧嘴道:“还不是从松江府返程的船,被席三那厮给堵住了。我原本是想跟他讲理的。”

他说到这,偷觑了眼林月回,见她蹙损双眉,说话声渐小,“可席三那厮一见我就问,你家大妹妹何时从京师归来,我可念着她。他话还没说完,我就给了他几拳头,保管他十来日都爬不下来床。”

林瑞面色得意,粗眉高挑,脚忍不住翘起。他打得很是过瘾,要不是席家四五个小厮一起围上来,今日他不至于挂彩。

林月回偏不叫他得意忘形,话语冷冷,煞他威风,“既如此,大哥你这样威武,何必来我的院子里,得顶着这脸去给爹和嫂子瞧瞧。”

“妹妹啊,妹妹,”林瑞登时做苦脸,“你要是不给我瞒着,爹得骂我,你嫂子还得整夜念我,你何至于如此置你哥到不仁不义的地步。”

什么不仁不义?真是胡说八道。

她坐到镂花圆背交椅上,轻揉额角,“不是我不帮,大哥你这事根本瞒不过去。等爹听了旁人说的,到时更要加重罚你。”

“那我出去躲躲,避避风头,”他说着便捂着青肿的脸想要开溜。

“躲哪里去,”林月回挑开明说,“我知哥你气急,但先打他就落了下乘。”

见林瑞不吭声,嘴角紧抿。就知他没听进去,若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打。

林月回不与他多费口舌,也深知此事过错不在林瑞身上。等丹绛请了张郎中过来,上过药后便让他先离开,让她想想如何是好。

等林瑞一走,林月回起身细思量,而后又靠在绿锦段厢嵌貂鼠椅座上,面色不快,嗔道:“席三真是个没脸没皮的货色。”

她虽劝林瑞不要意气用事,实则这话要是被她听见,得找人赏他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丹绛,你去把我缠了月白缎子的匣子拿来,再拿些笔墨。”

丹绛捧着那匣子,放下时还不忘看她的脸色,小声地道:“小姐,不如我帮你去炖一盏牛乳,再配一碟红菱雪藕来?”

毕竟这匣子自从小姐及笄起,约莫有将近一年没再拿出来过了。每每拿出匣子来,就是真憋不住气了。

林月回打开锁,取出里面放的红封册子并说:“不喝,你去拿一碟橄榄脯来,我吃点好下火。”

随后便不再说话,翻开那册子,里头从上到下写了不少人名以及他们犯过的蠢事。

林月回就不是能忍气的主,这里面但凡记下的,最后都被她以同样的方式还了回去。

也就是年岁见长,修养更好,小事不上心了,所以册子断截严重,后面只记了两个人。

一个是孟家二小姐,一个就是席三,前者是真烦人,后者则太下贱。

席三真不要太可恨,他好好做他的烟花鬼,纵是死在风月场也没人搭理。

偏偏风流放诞,偶然见了林家长女林玥缃。骨软魂呆,色心狂荡,又暗自筹谋,想叫人**于他。没得逞,这才请了媒婆来说合。

被林家怒骂拒绝,怀恨于心。半年来不是堵船,就是在林家边上游荡,又或是做点不伤人但恶心人的事。

闹得林母只能带着林玥缃去京师避避风头,席三这才消停许多。

林月回不是没想整治他,刚想好给他设了个局,结果席家把人扔到姑苏府去了。

她暗唾,不如一辈子待在那,也是便宜了他。

今日林瑞刚把人给打了,她也不能立马让人行事,平白给人递把柄的事她从不会做。

林月回提笔写下几字,先忍他,再纵他,过段时日必收拾他。至少要等到姐姐从京师归府才能再议。

当然林月回说会给林瑞想办法,还没想出来,当日就被林城平知晓了。

林城平气急,他觉得这长子心眼咋一点没长,全是窟窿眼。

他骂林瑞是这样骂的,“你个憨货,直愣愣去打他做啥。你不晓得找个时机,背后套个麻袋罩了他再揍,这样谁能知晓是你做的?”

林瑞:啊?嗯?原来还可以这样啊,下次试试。

这事两家都理亏,林城平骨子里本就傲,他根本不会让长子上门赔礼。席家是席三觉得丢人至极,瞒着没说跑去外头的院子住着,这事看着就这么抹了过去。

但林城平夜里越想越不是滋味,长子如此脾性,实在不堪掌家。

熬了一夜没睡,第二日就让林瑞顶着一脸伤去监工,看这批新采买的标布如何。并云淡风轻地说,若是验得不好,就收了他的练武房,赶他到庄子上去放牛。

可怜林瑞被媳妇念叨一晚,眼都还没合拢,被提溜到绸缎庄。对着那花花绿绿的布,枯坐了一日,横竖是一点好坏都没有看出来。

困得他直打盹,磨到日头偏西,立马蹬了起来踏出绸缎庄大门。顶着张大花脸,纵步到文楼,让他们做一份风鸡狮子头和一盅清汤三套鸭。

风鸡狮子头就拿去讨好媳妇,转头提着清汤三套鸭去找林月回。

刚一进院子,他便喊,声如洪钟,“妹妹救我!”

又把林月回唬了一跳,没好气地让丹绛接过他手上的东西,搁在月牙桌上。

不过上头铺了层芦花色天鹅绒,丹绛唯恐烫坏这么好的料子,提在手里没放下去。被林瑞自个儿拿过去,直接放在地上,袍子也不撩就蹲下去。

林月回合起手里的书,看他做戏。并小啜芽茶,慢悠悠地道:“爹不是让大哥你去监工吗?过来得这般早,想必定是一一验完了。”

林瑞挤出笑脸,“禧姐儿你可别挖苦我了,你也知道,让我去监工,不如请我去挖大渠。”

他边说边打开那盅清汤三套鸭,舀了一勺到白釉暗刻鹭莲纹碗里。汤太满不好起来,当即扎个马步,两手直溜溜地捧着碗,献宝似地呈给林月回。

嘴里叭叭个不停,“我在文楼等了许久才等到,这汤是用家鸭、家鸽、野鸭一起炖的,还有火腿和冬笋,很是补人,禧姐儿你多喝点。”

“大哥你有话不妨直说。”

林瑞站起来使劲拍拍袍子,重重干咳一声,“妹妹你看,大哥有难你是不是该帮?”

“不是。”

被林月回两个字刺到,林瑞一噎,“冬禧你就这么对你大哥?这鸭汤是谁买给你的,还有你小时——”

“打住,”林月回知他下面必定是絮絮叨叨,“你说何事,我再想想帮不帮。”

“左右你也无事,不如跟我一起去监工。”

拐了这么大一个弯子,林瑞总算把话说出来,让他去监工,真的是生不如死。

林月回本不想答应的,知晓爹是想磨磨大哥的性子。不过心念一转,她问,“这次去松江府采买的人可是孙经纪?”

“是他,绸缎庄哪个还有他识布的本事。”

她听见这话,思忖一会儿便道:“大哥你这两日先随意看看,只说布匹都好,但不要让底下人裁剪。两日后我再跟你一道去。”

林瑞有心想问,不过问了他也不知道禧姐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高兴地胡乱应下,临走的时候还不忘顺走半盅鸭汤,说她一人反正喝不完。

林月回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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