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源起(2 / 2)

现在报应终有还,那还不连本带息要回来,因而他每日总是带着些许伤害,要不是京师重地严禁杀伐,可能他已经横尸街头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日日品尝什么叫世态炎凉,人心不古,横受白眼,遭人嫌弃,就连最好的兄弟——叶林也叛他而去,公然拿他开涮,往日情谊一点也不顾。

不过,在他心里还有块自留地,即是未婚妻——李清谷。

一切都可以不复存在,但她不能不存在,她是他生命最后的羁绊,如果连她也翻脸,那他只有一死了之。

其实,“未婚妻”三字言之过早,因为既没有媒妁之言,也没有大摆宴席,除了他自己这么觉得,根本无人理会。

但他对李清谷的一片痴心是值得肯定的。

清河李氏的掌上明珠——李清谷是他朝朝暮暮、思来想去的女子。

自从几年前敕封台一见倾心以来,他就迷失在她的裙摆之下,但凡她可能出没的地方总是痴痴地守候,只求遥遥望见就心满意足。

为此惹得整个京城都在笑话他,最要命的是来自父兄的责备,“不成器”三个字首先印在家人心目中,进而引发全城的鄙夷目光。但他全然不顾,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他掂的比谁都清楚,李清谷即是此生终极目标。

不知是命运弄人,还是皇天不负、苦心恸天,今岁年首,竟传出清傲孤绝的李清谷要下嫁泥腿子栗谷。这可比厕所里丢炸弹还要分量十足,整个京城不管年轻年老、是男是女都炸了锅,凭什么是他?

家世富贵、容貌超绝、天赋异禀的李清谷是天仙下凡,不食烟火、不染尘土、超脱世俗才是她该保留在世人心目中应有的样子,何故下嫁于人,冒天下之大不韪?

人人都想不明白,把矛头指向丞相栗雄图,更明里暗里拿栗谷开涮。因此,栗谷饱受无妄之灾,指天骂娘之时他却暗暗偷乐,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然自从东府栗氏一家无故消失,一切都变了,他已经八十三天没见着佳人了。

也是奇怪,那一夜他之所以没有同遭天谴,却是因他破天荒地留在了李府,见到了只有梦里才能见到的李清谷,没脸没皮不愿走,因而躲过一劫。

很遗憾,当栗谷兄弟再去李府时,连府门都进不去,还被“大舅哥”李勇狠狠地揍了一顿,他心中那块自留地被无情地践踏。

可也惊奇地发现,就算挚爱白眼相加,也用不着去死,苟延残喘地活着怎么也比死了要好,毕竟还有很多事情还不曾体验呢。

饱受困苦之后,他痛定思痛,只想世人将他忘记,安安静静度过一生。

但世事无常,他想安静,偏偏有人不让他安静,有人可从没忘记他,从始至终都惦记着他,可比李清谷热心多了。

此事得从大鹭王朝新老板说起。

新皇登基,年号大统,本该是欢天喜地、与民更始的大喜事,人人都该给个面子、道个喜,然老天爷却一点都不给面子,板着一张臭脸,让全国最重要的地区——京畿重地大旱。

这还了得,新君即位当该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才是,弄出这档子事,大大损害了大统皇帝的威信。

更可恶的是还有人说闲话,有人说这是天降灾异,是大统皇帝德有不厚,仁有不宽之故。更甚的是民间影影绰绰传来新皇帝得位不正的流言,说老皇帝原本硬硬朗朗,遽生疾病,乃是晋王暗害之故。

流言蜚语满天飞,传入大统皇帝耳中,龙颜震怒,严查传播者之际,亦着力想办法祈雨护民。这是件棘手之事,太常寺和钦天监的官员忙前忙后,费尽心力,小祭大祭折腾下来,老天爷却仍绷着脸,每天骄阳似火,城外的北大河都似要干涸。

百不中用,大统皇帝忧形于色,一名姓汪的大臣提议是不是得另辟蹊径。

这吊起皇帝胃口,但汪大臣提议应查一查无故消失的前首相栗雄图一家时,大统皇帝断然拒绝,并把该大臣贬出京城,永不叙用。

大臣们知道这是个禁忌,提出了另外一个“切实”的办法,新任户部尚书冯默提议是时候“请牌”了。

这让礼部尚书江仁尧很反感,这本是他们礼部的事,关户部什么事,这不狗拿耗子吗。但庙堂之上,注重修仪,心平气和地说道:“还不到‘请牌’的时候。”

“为什么呢?”

“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这让江仁尧无法回答。

他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法子都用尽了,何来法子。

但风雨无凭,祈而不至,有伤皇帝威信。如果请牌不灵,等于龙神不给皇帝面子,此事非同小可,所以不到观望风色,行将下雨的时候,绝不请牌,而到了请牌的时机,不请也会下雨。其中妙用,他相信皇帝自然知晓,因此默不作答。

然而,冯默有一整套的法子,请牌只是其中之一。在卢龙县请牌之后,须杀一人,祭祀黑龙潭的龙神,龙神受用之后,惊潜起蛰,云腾致雨,旱情可解。

听完这一套办法,皇帝很感兴趣,只是该杀何人呢,这确实不易挑选。

这个当然不用皇帝操心,冯默早已选定,立即入奏道:“栗雄图的三儿子是最佳人选,其乃天谴遗孤,杀他正可圆天网疏而不漏之意。”

皇帝听后,大以为然,当即表示由冯默全权处理。

可冯默再提出了一个要求,这监押施刑之人也须特别挑选,最好是与其有牵连的异性大修士。

话中之意显而易见,兵部尚书李端敏极为不满,但皇帝已经决定谴李端敏女儿李清谷押送栗谷,祭祀龙神,他也无可奈何。

冯默向来能干,处理政务迅达而敏锐,李清谷出公差的命令朝起而夕至,当夜便押着栗谷出了京城,向着西北的秦州卢龙县而去。

以这种方式再见佳人,栗谷依旧很激动,兴奋地喊着李清谷的名字,但她却置若罔闻,骑在一匹骏马上一语不发、一眼不看。

栗谷表现的很热情,不断地诉说着一直存于心中的衷情,冀望她能回望自己一眼。可她始终沉默不言,不假辞色,直至抵达目的地才说了一句——“你该上路了。”

也就这一刻,她正视了他一眼,却是因为要把他送上绝路。

望见那渊黑深潭,阵阵阴风,栗谷终于感觉到死亡的恐惧,讶然问道:“你……你是来要我命的?”

李清谷秀眉微皱,一柄清冷长剑拔了出来,却不是手刃栗谷,向着潭下发出一匹极为宏大的剑气。

冯默把这个任务落在她头上是深思熟虑的,如此剑气非得她这种修业有成之士方能发出,否则如何惊动潭下那头畜生。

潭底很快有了动静,潭水飞溅,一头史前巨物破水而出,却不是龙,而是形状可怖的苍澜怪兽。

李清谷拎起栗谷,毅然决然把他喂入怪兽血盆大口之中,紧接着又发出一匹剑气,把怪兽打入潭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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