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140(1 / 1)

 激荡的灵气将悬顶的灯盏吹得摇摆不止。 银屑尘灰纷纷震落,如万千明星破碎,落入了无妄的黑暗。 时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飘浮在白晃晃的明光中,在绝对的寂静里仅能感知到铿锵的振颤,令人恍然想到山间寺庙日复一日的暮鼓晨钟。 那是另一个人的心跳。 而他的视力已在逐渐恢复,入眼是一段冰白的长发,在连日的奔波下早已变得枯糙失了光泽,柔软无力地垂着。 发尾沾上零星的血点,染透了便像是长在野外叶尖一点红的神花。 臂弯逐渐变得沉重,那是沈折雪在一点点往下滑。 他的师尊早不知何时就失去了意识,用冰撑住身体不过小伎俩罢了,随着身体脱力,灵力枯竭,用来固定的冰灵也会消散一空。 沈折雪整个人倒向了时渊,然后被徒弟稳稳接住。 时渊的背部紧贴着太古封邪的阵门,灼烫的纹路穿透衣衫糊在了皮肉上。 可却比不过怀中沈折雪的温度。 蔓延的纹路好似吸饱了骨血中的养分,抽条发芽成了葳蕤的景象。 糊了厚厚一层血的青石地上开了一簇簇茂盛的藤花,这吞噬了血肉的花海竟也会展露出圣洁无瑕的风景。 沈折雪额头抵着时渊的肩膀,浑身的力气都松懈下来,但还是松松环着胳膊。 银花清灵的气息萦绕着他,掩盖了深埋的血腥味。 时渊从红镯中取出来一件长袍盖在沈折雪身上,将他从头到脚都裹好了,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烙满封印纹路的脸。 源源不断还有叶片枝梢伸出来,阵门的封印变得冷却,镇压的场合却换了个地方。 两股力量在沈折雪的身体中对抗,邪流与太古封印厮杀不止,此消彼长。 时渊将沈折雪平放在地,花海下传来了阵阵响声。 那是袁洗砚他们在试图推开充当棺盖的青石砖。 水清浅已经快要折断,但现在也无需用上它。 外界的桃林沉入湖水后,正在一步步消弭着这个冲阵的效力,阵眼的封印自然也在慢慢失去作用。 他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显然这个冲阵已经被彻底损坏。 谢逐春已清醒过来,他以剑气冲裂了青砖盖,灰头土脸地爬了上来。 眼前是大片大片开得绚烂的灵花,辜春剑灵茫然地站在花海中,看见了跌跌撞撞跑向那对师徒的袁洗砚。 而乔檀则坐在不远处,正用袖子抹着眼泪。 他问了一声:“水清浅呢?” 乔檀落着泪摇头。 于是谢逐春忽然就意识到,他阔别已久的东西,又像一张黑阔的布匹,兜头盖了下来。 何种修为、何种身份都无法阻止。 乔檀年岁不大,没有直面过它,或者说从未如此接近。 她知道即便是肉身损毁,修士们还有神魂留世,除了让人闻风丧胆的邪流,没有什么能轻易彻彻底底杀死一个修者。 但剑灵不是这样,某种意义上说它们和凡人一般无二,于这个繁华却又缭乱的世界,都只有一次机会。 袁洗砚看见躺在地上的沈折雪,柔软的藤蔓多的他几乎不能靠近。 他白了脸色,“沈长老……怎么样了?” 方才在地棺内都能清晰感觉到那震撼魂灵的声响,足以印证这地面上发生的冲击之强烈。 再看这突如其来的满地银花,袁洗砚心中紧张愈浓,声音都有些发飘。 时渊抬起头来,道:“先出去。” 向前的脚步一顿,袁洗砚莫名察觉到一股寒意。 眼前的少年人实在过于冷静,一双眼睛深幽看不见底。 “好。”袁洗砚强行让自己镇静下来,看向石棺底下躺着的修士,哑声道:“看来……含山要出大事了……” * 桃灵秘境。 桃花林入湖后,冲天的灵氛激荡开来,百兽奔走,地脉崩溃,秘境坍塌了一半。 秦姑真拖着一条血道踉跄到冷文烟身边,撑出一片脆弱的屏障抵御着浪潮般汹涌的灵气。 不远处,君如镜拧着周二的脖子,将他悬拎了起来。 镜君手腕细瘦,力量却不可小觑,单臂拎人简直轻而易举。 镜刃在他周身重新凝聚,狂风撩动他的乌衣长发。 秦姑真想要带上冷文烟逃走,可浑身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此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帝子降兮,在宗门星楼下,仰望那直入天河的楼台。 每十年星楼会举行占算天机、祈福苍生的仪式,八位灵君主持,却唯有最接近天道的那一人才会真正登上星台的最高处。 那一日天地为之震动,天河倒挂,修真界灵气蒸腾。秦姑真和所有宗门中人一起跪在星台高楼下,高台上镜君司命在她们眼中便只是一个渺小的人影,她看不清,又深深为之折服。 世人对帝子降兮总有许许多多的误解,他们确实或多或少能感应到一些事态的走向,但那更像是一种直觉,灵力更强的灵君则会以梦境的形式得到隐喻。 卜问之术未必次次都会成功,天道不会对他们有求必应,更多的是直接的告知,也并不予他们悖逆的余地。 “那其实是很无力。”曾经湘君这样对秦姑真说道。 作为新一代弟子,他们对镜君其实印象淡薄,帝子降兮里的人的性子做不得真,除去侍从傀儡,所有人都会用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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