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流云（2 / 2）

江近海又说道：“每年开春二月，新州的知府要来我这坐一个月，督查一年的贡纸和竹器。五月，收贡品的太监会过来核查，我还得添钱送礼给他，七月，我们才能交易新的纸和竹器。十月，我要联络周围县城的粮商让他们供给一年的粮食。”

江近海做的县令可不是像韩珏这种治安县令，他是真正的一县的实权人物，毕竟梁县是新州重镇，需要有能力的人把持。

江近海长叹一口气，说道：“一年之中最闲的时候，倒是这苦冷的冬天。”

韩珏苦笑道：“我从前在任的青州梦县，倒是清静，没这诸多事端，如今来的羽县，一来就出了四十人失踪的大案，诶！恍恍惚惚五年过去了，我也是一事无成。”

江近海用肩膀撞了下韩珏，说道：“诶！你知道吗？咱们那一年考上的，现在已经有人补了知府的缺！”

韩珏说道：“若不是遭人顶替，我现在都还是翰林院里的清贵，那用羡慕人家知府知州啊！”

江近海掐了掐韩珏：“可不能乱说，天子近前的那位宰执还是莫要议论为好！光是他当右相的这几年，每年都有二十多个县令丢官杀头。”

江近海又道：“大盛法度规矩极严，加上又是战后，皇上要筹措未来的战款，一旦贪墨，全家处死，你可知道，今年五月，皇上派的太监管事过来巡查，酒楼的老板特意多上了鱼翅鲍鱼，那老太监竟然不动筷子了，说是不符合规矩。”

二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到天边待晓。

韩珏辞别江近海，说道：“江大人，你我倾盖如故，日后咱们多加走动，已经天亮了，我还有不少事。”

韩珏离开梁县县衙，去了客栈，看到琉璃和星珞正在昏昏欲睡，便先去了霄的书店。

韩珏走到书店时，老人就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了，和之前不一样，老人身上并没有套上那件白色麻衣，一身玄色显得贵气非常。

韩珏拱手行礼。说道：“先生！韩珏虽不会作画，但先生要求，但凭驱使。”

霄点了点头，说道：“不用你上刀山下火海，也不驱使你什么？跟我来吧”

二人进了书屋，霄给韩珏蒙上眼罩，对他说道：“不是不让你看，只是这类大恐怖之物，你这实力太低，看过之后，怕是就要瞎了。”

此时的霄又开始像告诉他名字时一般，开始绵绵不绝的唱，吼，喊着那些奇怪的音调。

韩珏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霄的言语言语韩珏也十分不理解。

但随即，韩珏心湖之中出现了具象，伴随着霄的言语，心湖之中出现了摇动的草木，出现了起伏的群山，出现了水面的波纹。

韩珏的心中出现了天空，春日漫天飞花后的流云，夏日雨后破碎的云层，秋日的万里无云，冬日暖阳从云里照射万物。

仿佛过了很多时候，韩珏的笔越来越重，他根本不知道身后的霄此时在说什么，就仿佛第一次看没有字幕的电影一般。

韩珏他拿着的笔好似千钧之重，放也不是，抬也不是，落笔更是不能。

霄说起人语：“韩珏，你什么时候能抬笔就抬笔，实在写不出来，放下笔也行。”

韩珏没有应答，霄继续开口。

如果说霄的语言是一座迷宫，韩珏必须寻找出口。

但此时的韩珏却不在地上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来回翻找，此时的韩珏，正站在迷宫的正顶上。

霄的语言被韩珏的大脑具象，但那些具象又十分捉摸不定，韩珏见到了山，见到了海，见到了无穷的绿草，韩珏想画出这天地方物，韩珏像画下这无数人间。

在过后，高山溶解，大海怒涛，绿草枯黄，山河破碎，一柄柄断剑从山中爆开，点缀短剑的是重重火焰，火焰烧着的是一个个生魂。

韩珏抬笔了，不由自主的抬笔，并不是他自己的主观驱使，而是这个世界与他的共鸣。

也是霄与这个世界的共鸣。

看到韩珏的笔上逐渐有了神韵，霄在韩珏身后的手止不住的抖起来，他发出的声音也在不停颤抖。

韩珏最终还是落笔了，他就提笔在空中挥了一笔，就像，就像《兰亭集序》上随意截下的一画。

写完之后韩珏动也不动，如同僵死，霄终于不再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