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 2)

告别了广告大哥,已经是傍晚时分。

宝城的大街,华灯初照。

苦苦寻找了一天的年轻画家,肩负行囊,踏着街上满地的灯光,擦着人来人往的身影,回向万有旅店。他眉头深陷,心事沉沉,凝视前方,对身边的熙熙攘攘漠不关心,似是在琢磨绘画世界里的高深问题,同时更像是思考眼下衣食住行的困境。他这副独行侠的行踪,酷似时下屏幕上正在热播的港片《聂小倩》中那个书生宁采臣了。

当步履匆匆的人一脚踏进万有旅店的门里,生意有点清冷,窄小的楼梯,阴暗模糊。店老板为省几度电费,迟迟牛着不开灯。从外面明亮街灯中走进来的人,眼睛一黑,只能瞎子摸象,扶着墙壁,向他租住的二楼一步步探去着。好不容易摸到二楼,找到自己租住的房间,开门进去,哐地一声关上房门后,就一手拉着了灯。顿时亮堂堂的,如日中天。“天啊!”从早累到晚,一身的困倦,他有种到家的快感,尽情放松着,喘着粗气,丢盔卸甲,将身上的物品,随手一扔,然后往床上一躺,仰面朝天,双目久久盯视起白白的天花板,眼睛眨也不眨,脑子里似乎一片空白。好一会,呆滞的眼睛才眨了一下,脑中的思绪飘飞不已,一天在外的锁事,纷至沓来,错综复杂的街道、七情六欲的面孔、南腔北调的声音……最后,他脑子的影像定格在了广告大哥那张略显苍白的脸面上。想到广告大哥的精明能干,从交朋友达到做生意的目的,他的嘴角随之流露出一丝好笑的意味来了:“深圳人果然有两下子的!”忽然,房门外咚咚咚,让人敲得山响。

“谁呀?”床上刚放松的画家一下收紧了身子。

“是我呢!”门外吼起一个女声来,“开下门吧。”

是房东的声音,他赶忙起身开门去。

房门一开,门口近近逼着位中年妇女,典型的广东肥婆,丰乳肥臀,面色酱紫,目光犀利。画家跃眼撞见,倒退一步,似让她那对高耸的胸峰击中弹了回来,他一惊一乍的脸上神经质般地赔笑了一下,问:“老板娘,有事吗?”门口的老板娘粗声大气:“靓仔,你的房租到今天为止,明天还想住的话,今天得交定金的。”听了这话,画家纳纳半响才说:“先容我片刻,思想一下再说好吗”老板娘点头:“我在楼下等你的话吧。”说着,转身嗵嗵下楼。

二楼里的人关了房门,眉头紧皱,近来深圳的花费,吃喝住宿,一天又一天的,长此以往,就是口袋里装有几个老家的钱,也坐吃山空呢。想到这里,他不由对广告大哥的话点起头来,不管是跟他做生意还是交朋友的,都有利于他这个无处安身之人,与其把口袋里的钱交到苛刻店老板的手里,倒真不如送到宝文培训中心里去的合算,那样既可以安下身来,还能顺便学习一下电脑。如此这般,快刀斩乱麻地梳理好了杂念,他忙一手拉开房门,追下楼去,叫着说:“老板娘,我今晚就在这里住最后一宿吧。”

第二天一早,画家匆匆起了床,洗漱一下,站在洗手盆的镜前梳了几把长长的乱发,然后提起大大的行李包下楼。在大街上,他问了路人,坐上公交,来到了位于三十二区的宝文培训中心大楼。到了一看,汗流浃背的人抚了把长发,恍然明白到广告大哥所说的“很好找”的话,原来那大楼顶上赫然立着块“宝文培训中心”的大招牌。也许是昨天广告大哥那番热心话还裹在心头,画家毫不犹豫,一手提着行李包,径直走进了大楼。楼梯处,手捏着对讲机的保安员对他拦路虎般地站了起来:“干什么的?”

“我是来找个人的,”画家赔笑一下,“老徐在吗?”

“老徐就在楼上呢。”保安员指了一下楼顶。

“我怎样才能找到他呢?”

“老徐老徐,”保安员直接呼起手里的对讲机,“门口有人找!”

“好呢,”对讲机里也立马回了话,“马上下来了。”

不一会,楼梯上啪啪响起有人急步而下的脚步声。画家仰视着高高的楼梯处。很快,啪啪的脚步声中,现身而出昨天街上的广告大哥来。门口处正仰视的画家睁眼见了,顿时觉得那消瘦的身影,分外高大,异常亲切,他不由得高声招呼:“您好!老兄。”老徐放慢了步子,一步步走下来,同时盯着门口携包待立的人,笑着点起头来,欣慰地说:“哟,真是画家朋友来了呢!”画家一脸灿烂地说:“小弟投奔您来了。”徐飞鸿步步走下了楼,走到门口处人的跟前,伸出双手去:“我还以为你疑神疑鬼,不会找我这个朋友来的。”画家紧紧握着那枯瘦的双手说:“老兄,您这颗热忱之心,正是我这个身处寒冷中的人,求之不得的温馨啊!”徐飞鸿点头,帮手提起行李,说:“走吧,上楼去。”画家提了行李,边上楼边问:“楼上住的学员一定不少吧?”徐飞鸿点头:“是有不少的学员。”画家担忧了:“我就怕学员多,许多人挤睡在一起,很不习惯呢。”徐飞鸿安慰:“我分管着学校的后勤工作,宿舍里的事,会给你来个巧安排的。”两人说着,相跟相随地蹬上楼去。

宝文培训中心,是家民办机构,老板为节省开支,极力压缩空间,将学员宿舍就近处理搭建在大楼的顶部,并且男生宿舍与女生宿舍近在咫尺,中间只拉着条铁丝网。这条男女间的铁丝网,形同虚设,多情的男生女生常常透过铁丝网,暗暗寻找着心目中的异性。时间尚早,男生宿舍里的学员正躺在硬板床上呼呼大睡,只有天性喜欢打扮的女生睡不着了,为了一天的花枝招展,围在哗哗的水龙头边洗呀抹的。徐飞鸿领着新来的画家学员进到宿舍里来时,隔着铁丝网的女生敏感异常,个个变得一头头的小鹿,静止了手里的洗和抹,三五一群,交头接耳了。

“哟,徐老师带个新学员来了呢!”

“这新学员长发飘飘,看起来,好养眼的呢。”

“岂止是养眼,我简直眼红了。嘻嘻……”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