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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红了,那还不快去追?”

“我这丑八怪,哪里追得上那王子模样的人呀!”

“这机会怕只有校花才有的呢。”

“校花呢?”有人高声问了。

“校花那个鸳鸯蝴蝶派,肯定躺在床上看她的好小说。”

“王凤!”有人朝房间里轻声叫喊,“快别看那小说里的鸳鸯蝴蝶了。”

“谁在叫本小姐呀?”房间里回了声懒洋洋的湖南腔。

“湘妹子,你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出现了!”

“白马王子?”房门口立马走出一位玉树临风之女来。

“看吧,那不正是你梦寐以求的人物吗,正长发飘飘登场了呢。”

哈哈……笑声中,画家回头一瞥,他透过铁丝网,看到那房门口处倚着的女子睡意一身,她正一手抓着散乱的长发,露出玉盘般的面部,嫩若鲜笋,正如古人的诗篇:“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正在为生计而忙乱的画家顿时忘乎所以,不由失口赞叹一声:“好一个睡美人呀!”徐飞鸿听了这话,嗤一声鼻子说:“快别看那女生宿舍了!男人最忌讳的事情,就是让情所困。”画家点头,吃力地收回失神的目光,双脚机械般地跟着往前走去。

“徐老师好像要把那长发哥安排到六零一房间去了呢?”

“哟,”有人好笑不已,“长发哥儿要是住进六零一,那就有好戏看了!”

一直尖着耳朵眼在听的画家听到这里,眼睛眨得飞快:这里会有什么好戏看的呢?当他跟着徐飞鸿走进一间门楣上标着“六零一”的房间里时,眉头深陷,像是武侠小说里的杀手步入到了一个充满恐怖的境地。在六零一房间里随手放下行李后,画家左右扫视着,在他的视觉里,小小的空间,简简单单,上铺下铺,一张破旧的书桌,一把椅子。上铺空着。下铺里有张凉席,一个枕头,再散乱放着钢笔、日记本、牙膏、牙刷之类的日杂用品。简单的房间里,就这么点蛛丝马迹,画家心想如果有什么好戏的话,那么角色定在这下铺了。他便试探着问:“这下铺好像住着人的呢?”徐飞鸿很快笑了下:“一个陕籍学员暂住在这里。”画家更是问了:“怎么这么早,铺上就不见人了呢?”徐飞鸿苦笑地摆头:“这个陕籍学员哪里睡得着,三更半夜都在外面找女人!”画家“哦”了一声,对心中的谜底似有所悟了。徐飞鸿说:“你以后就住这房间吧。”画家眨起眼睛,面前的房间窄小且又破旧,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徐飞鸿忙慰藉:“这房间虽说窄了点,对于你这个绘画的人,应该是个难得之地。”画家又失口一笑:“是吗?”徐飞鸿说:“这六零一只有上铺和下铺。下铺这位陕籍学员,心思半点也不在学习上,他近来一直缠着我,要退学费,估计很快就会走人的。等他一走,我不再安排人进来住了。那样这间小房,就纯属你的个人画室呢。”画家觉到了其中的用心良苦,忙打恭作揖了一下。徐飞鸿有点累,一屁股在床板上坐了下去,问:“小兄弟,你老家哪里的呢?”画家也随身在房中仅有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我老家湘籍。”徐飞鸿点头:“湖南自古俊才云蒸。”画家反口问:“老兄您呢?介绍一下嘛。”徐飞鸿说:“我姓徐,鄂籍。”画家赶忙树起大拇指:“湖北人厉害!”徐飞鸿不由一笑:“在你的感觉里,湖北人是什么样的呢?”画家说:“湖北古称楚。我少年时在家中读书,就读到‘唯楚有才’,那时神往楚地,楚人的天马行空,一直是我追求的艺术。真没想到,今天一出门来,就跟湖北人交上朋友了呢。”徐飞鸿听了这学生腔,哈哈大笑:“但愿我们从此成为好朋友吧。”画家说:“老兄,我以后就叫您徐哥好了。”徐飞鸿满口答应。

正说着,门外忽嗵嗵嗵传来脚步声,并且隐约着怪腔怪调的哼唱之声:“……生下一个兰花花,实实的爱死个人……”徐飞鸿一下收了脸上的笑意,正襟危坐起来,低声说:“那个色鬼回来了!”画家眼睛一眨:“什么,色鬼?”徐飞鸿打了个甭说的手势。手势刚落,门口就走进一人来。画家睁眼去看,只见来者青年壮汉,衣襟不整,面容粗俗,甚至神态怪异,眨着双鼠眼。床上坐着的徐飞鸿起身,哈哈地说:“哟,李山鹰,在外逛了一夜,回来啦?”站在门口处的人,直眨着尖细的眼睛,不住打量着房中新来的画家,问:“徐老师,又新招了一位学员?”徐飞鸿说:“是啊。安排在你上铺了,以后就跟你做个伴吧。”画家也早已经起了身,对门口处的人赔着笑脸:“以后要打搅你了,请多多宽容。”门口处的人说:“打搅什么!我正嫌一人住的烦,有个室友,雪中送炭呢。你说是吧,徐老师?”徐飞鸿点头,同时抽身离开着,说:“你们聊吧,我就不陪了。”说着向画家打了个走了的手势,挤出六零一的房门去。

六零一宿舍里静了下来,门口处站着的那位李山鹰走了进来,在下铺随身躺下。站立一边的画家见了那副样子,眉头微微一皱,但他又赶忙眨眨眼睛,笑起脸来,无话找话地说:“李山鹰同学,听徐老师说,你老家陕籍人?”床上人似乎异常困倦,动弹不得,有气无力地说:“嗯。我老家说来小有名气,《兰花花》的发源地呢。”画家说:“哟,那还是名歌之乡呢。”床上人问:“你呢,听口音,湖南的吧?”画家惊叹了:“你耳朵灵呢,还能辨别口音。”床上人淡然一笑:“我在外跑的年数长,南腔北调,听得一清二楚。”画家说:“我就笨了,要是别人不说,怎么也听不出来的。”床上人睁眼看了一下旁边站着的人:“你应该是刚刚出门来的吧?”画家点头:“我就是在外多年,也不会有辨人口音的本事的。”床上人说:“不要那样小瞧了自己。在外时间混长了,什么鸟儿见过之后,心里自然有谱儿的,最后别人就是在你面前放个臭屁,你也能闻出他东南西北的方向呢。”画家不由一笑,有些嫌弃那俗不可耐的口语,忙敷衍一句:“那也是!”他就此打住,开始动手整理起堆放一边的行李包来。

行李包里大大小小的物件,样样摆了出来,一下引起床上人的注意力,微微抬头看了眼,小眼睛立马眨个不停:“我说这位兄弟呀,你出门在外,怎么就带那么多的烂东西呢?”画家赶忙直起腰来赔笑:“对不起,麻烦你了。我这些东西是迫不得已的呢。”躺着的人问:“迫不得已,难道有人逼你不成?”画家说:“逼倒没有人,只是这些全是我作画时,必不可少的用品。”床上的人慢慢支起身子:“哟,这么说,还来了个异人,是个搞艺术的料子呢。”画家苦笑了:“什么搞艺术的料子,不过瞎玩玩罢了。”床上人尖着眼睛品味再三地看了好一会床边的那张面相,点头地说:“我看你不是那种瞎玩玩的人。”画家一手解着包裹,整理着东西,口里叹了:“就是瞎玩玩的那种!”床上人说:“就凭你这拖家带口不嫌麻烦的精神,就是个敬业之人。”画家说:“艺术可不不靠认真敬业得来的,得有天份的才行啊!”床上人说:“你这副好相貌的人,还缺什么天份呢。”画家摆头了:“就是缺乏天份的呢。也不知苦闷多少年了,至今半点名堂也没有搞出来,让人不得不怀疑理想了呀,才到深圳来混一混,看能不能沾点深圳的地气,让我这蠢才开通一下。”床上人说:“来了很好,深圳是个成全人理想的好地方。”画家若有所思地说:“深圳倒是不错,可是我又有点担心呢。”床上人问:“担心什么呢?”画家停了手里的活:“这世界太花花绿绿了,天长日久里,说不定一不小心就让情所困了呢。哈哈哈……算是跟你说个心里的笑话吧!”床上的人忙重拍一下床板:“你这不是笑话,是大实话。深圳太灯红酒绿,满地五光十色,真让人好眼花呢。其实,我这人算不上什么理想主义者,但心里也有小九九干点什么事业的呀,可是整天总是安不下心,让大街小巷里花枝招展的风景搞得心神不宁,真是让情给困了。”画家又哈哈了一下。

床上半躺着的李山鹰似乎找到了兴趣的话题,索性坐起身来说:“宝文培训中心这地方,美女成群,简直就是个美女窝。我现在这里,根本没心思学什么电脑,只想扣位美女才痛快呢。”画家的眼睛直眨,心里很快明白徐飞鸿刚才所说的“色鬼”,不由点头:“哦。”兴头十足的李山鹰津津乐道:“这里的校花呀,真是迷死人了呢!”画家的情绪一下让这话感染了:“校花?”李山鹰点头:“对!这校花呀,超级美女,名叫王凤,风情万种。”画家很快回想进宿舍来时耳闻到的声音,眼睛眨个不停了:“好像这校花,是个湘妹子?”李山鹰更是重点一下头:“对,湘妹子,你老乡呢。”画家的眉头深陷,一下呆在了那里,似乎进入某种状态,真的让情给困了。李山鹰对面前发呆的人笑笑地说:“你要是跟这校花交往的话,那肯定会是有缘份的呢。”呆呆的画家问:“此话怎讲呢?”李山鹰说:“你与她同是湘籍,再个你这张小白脸,很讨女人喜欢的。”画家不由摸一下自己的脸面,苦笑地说:“看你这话说的,哪有那么简单!”李山鹰说:“我这是大真话的呢。有些事情就那么简单,因为女人也像我们男人一样,她们心底里个个都同样好着色的,见了你这帅哥,不攻自破。”

画家的心似乎在突突直跳,他虽然想说点什么心里的话,可是又有点不太习惯谈情说色,脸面绯红,竟然口塞,没有再接下音,只是忙起手里的杂活来,努力伸长着身子,收拾着那张属于他的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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