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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鬼公交车,怎么还不来呀?”

“怕是堵车了呢。”

“那还等它干吗,走回七十四区去好了!”

一身丧气走出英大证券营业大厅门的朱姐他们,此时还呆站在马路边的候车亭里,久等不见公交车到来,一个个的脸上心烦气躁,有的还跺着双脚,七嘴八舌,不是骂,就是怨的。年轻的小杨和王妹说了两句堵车的话后,就迈开腿,干脆利索地往回走去。身子有点软的唐姐和朱姐哪里愿意徒步,站在候车亭里团团转了起来。这要是在往日,两位富姐毫不犹豫伸手拦辆路上过往的绿色的士,可是股票跌得一塌糊涂的今日,付起的士费来着实有点勉为其难了。俩姐默等了好一会,堵车的可能性越来越大,迟迟也不见开往七十四区的公交到来。唐姐叹了:“还是掏两个钱打个的吧!”朱姐刚想点头同意,却瞥见后面不远处草坪上踱着步子的老万老李,不由一笑地说:“那两个老的怎么不回呢?要是他俩打的的话,我俩也顺趟一下呢。”唐姐称妙,忙向那草坪高喊:“二老呀,还不回吗?”不远处草坪上慢悠悠踱着步子的老万老李听了喊声,忙双双一笑地直摆手。朱姐奇怪了:“这两个人怎么怪怪的呢?”唐姐叹了:“还是我们自己来打个的吧!”朱姐不再异议。二位说好之后,向马路上飞奔的绿的招起手来。

老万老李形影有点离群,跟大伙走出证券营业大厅的门后,却在候车亭不远处的草坪上踱着步子。在草坪上转了一圈又一圈,表面上漫不经心的二老不时低头说着神秘的话,唉声叹气不绝于耳。也许是话说多了口渴,二老走出草坪,来到一处茶馆。茶馆的门楣上标着什么名字,粗心大意的二老虽然经常到此,似乎从来也没有正眼看过,只是从门面的气色上看去有些年代久远,他俩随口叫它“老茶馆”。二老信步到老茶馆里坐下后,招手要了壶茶水。咕咕地喝了一气,放下茶杯,老万直起腰,破口就骂:“他妈的老徐那个湖北佬,简直就是诸葛亮再世,A股的奇奇怪怪全让他言中了呢。这人太可怕了,我真想灭了他才痛快的。”老李哈哈大笑:“嫉贤妒能是吧?《三国演义》中的曹操和周瑜,就是你这种小人,对诸葛亮耿耿于怀。”老万重重点头:“我真眼红这人的才能了。这湖北佬去年对A股的分析、观点、把握到现在来看,几乎半点差错也没有。这种人啊,十足的人精,幸好他是我们的同行,而不是敌人,要不夜里哪能睡得安生呀。”老李收了笑说:“过去我俩还有点不把这个湖北佬放在眼里,现在说句心里话,我俩真不是他的对手呢。”老万哭丧着脸地说:“跟湖北佬相比,你我相差十万八千里!”老李说:“有这样的人精在身边,是我们的福气。”老万点头:“老徐毕竟是我们同行。在理想的道路上,有这样的得力助手,是上帝的恩赐。”老李说:“以后听老徐的话就是了。”老万点头:“如果我们去年听了老徐的话,不轻易介入,哪会今年这样让鬼熊市套牢得动也不能动呢。”老李苦了一下脸:“就是啊!”老万喝了口茶说:“不过,从现在起正眼瞧瞧他老徐,也还是不迟的。”老李摆头:“现在嘛,我的一点资金都套进去了!”老万说:“老徐今天的分析,A股可能继续走低的。”老李的老脸一下成了苦瓜:“如果今年的行情让湖北佬言中了的话,那就麻烦大了!”老万说:“麻烦什么?既然你我认识到了湖北佬的厉害,以后就把这人当菩萨供着不就是了。”老李说:“可问题是我现在江郎财尽,手里没钱了呀。”老万说:“办法是人想的嘛。”老李好笑一声:“除非把湖北佬当活诸葛亮,空手套白狼,草船借箭去。除此之处,别无他法了。”老万叹了一声,低头喝起茶来。

老李放下茶杯,正色地问:“那如果我们现在把湖北佬当活诸葛亮的话,又该怎么办呢?”老万一笑:“那就好办多了!对他洗耳恭听,依计而行。他说熊市来了,那我们就以柔克刚,顺势而为。”老李叹了:“现在怎么听湖北佬的呢,钱都套进去!”老万说:“可以想点赚钱的法子嘛。”老李呆在那里想了半天说:“我两个女子,刚从内地老家过来,本想让她姐妹俩在深圳好好玩一阵子,先学学电脑、技术什么的,然后再去找份像样的工作……”老万说:“你还有两个女子派得上用场,我儿子还在BJ念大学呢。不过,我倒有点家底儿。”老李忙问:“你有什么家底儿呢?”老万喝口茶笑笑地说:“我有块藏了多年的玉石!”老李说:“听你这说话的口气,就知道是有货的人。”老万又摆头:“有点货又怎么样?我想用那货做传家宝的,还能随便卖了不成。”二人说着,茶来茶去地喝着倒着,一壶热茶很快倒了个精光。

“还喝不呢?”老李提着个空壶问。

“不喝了,”老万站起身来直往厕所里跑,“回吧。”

仰坐在椅子上的老李望着那急急忙忙跑向厕所里去的背影,脑子里油然回起电视里“尿急尿频”的广告词,不由得苦笑了,感叹地说:“做股票都做成了这样,节衣缩食,连身子都喂不饱,还想发财,也真是白日做梦,痴心妄想啊!”不过,他眉头忽又一皱,觉到老万那样慌忙跑厕所也许是另有所图的,想逃避买单一事。但他很快一笑,深交多年,昔日吃喝玩乐花费什么的,两人总是抢着买单,今天如此,也是让生活所困呀。老李忙喝了杯中的剩茶,起身,掏着腰包地向前台走了过去。好一会,老万才从厕所里走了出来,走到前台处准备买单。早已经买好单站在一边的老李忙说:“走吧,我都付过费了呢。”

二人走出老茶馆,招手拦了辆绿的。

回到七十四区,二老饥肠辘辘,话不多说,各奔东西,往自家方向快步而去。

老万住在八巷。

老李住在九巷。

来到九巷,登上楼梯。老李一手推开租住的那套两房一厅一厨一卫一阳台的房门,跃眼见到厅里糟乱乱的,就眉头紧皱。老家刚来的俩女子每夜都还挤在厅间的沙发上,早上起来后都随手收了下被子枕头,让厅里破天荒了。老李素来讲究,往日夫妻二人住一套间,明窗净几惯了的。两个女子突然从乡下过来,本该加租找个三房一厅的才适合,可是恰逢这坑人的熊市,让他这个财迷心窍的股民迟迟也不肯花钱,依旧挤在这套两房一厅里得过且过着。心烦意乱的老李站在厅间呼吸了一口后,长吁短叹:“这人也真的懒呢,乱七八糟的,哪里像个家呀!”听着厨房里沙沙的炒菜声,知道老婆子正在忙饭,忍不住大喊一声:“晓珍,你给我出来一下!”厨房里的沙沙声一下没了,应声噼哩啪啦地走出一位围着腰巾穿着拖鞋的肥婆来:“出来干吗呢?”老李皱着眉头问:“那两个丫头呢?给我叫她俩一声。”晓珍很快笑了:“哪里去叫那两个丫头一声呀!刚来深圳的人,一下见了个大世面,整天嚷着要邻居的阿香带她们玩去,现在也不知跟着那阿香在哪里飞呢。不过,我倒是听她俩出门时叫兮兮的声音说,今天好好爬一爬宝安公园的大山。”老李说:“那你快去宝安公园里叫呀。”晓珍嗤鼻子:“宝安公园那么大,东南西北门,横竖好几里,我哪里叫得了她们哟。”老李听了这话,站在厅间眉头紧皱:“这俩孩儿呀,论年纪也不小了,要是旧社会,早就该出工卖力了,现在新社会还臭事不知的。”晓珍恼一下脸:“说什么呢?俩孩子想跑想玩随她们就是了。”老李摆头,声音生硬地说:“不行,穷家的孩子得早懂事儿……”晓珍吼了:“什么什么,我们家是穷家吗?!”老李挥一下手:“不管是穷家还是富家,要让这两个孩儿尽快行动起来,好适应深圳的快节奏。”晓珍不屑了:“我生的那两个孩儿会差过谁!”老李说:“你就是生得再好,也得会赚钱的才是。”晓珍奇怪了:“老李头儿呀,你怎么今天就徒然对我生的那个孩儿不顺眼了呢?”老李吞了下口水:“现在呀,我的股票跌得一塌糊涂,我这个股民的心里想到的尽是钱,只要能挣到钱的孩儿,才是好孩儿呢。”晓珍点头:“嗯,我算是看透了你,你是个把钱想疯了的人。”老李叹了:“你知道,我现在就是做股票那点儿本事了。做股票呢,要的就是本钱。本来是想让那俩孩儿先在深圳玩玩的,现在股票亏了,哪能让她们玩呢?”晓珍点头:“你那点儿心事我知道了。不过你现在就是再急也没有用的,只有等她俩回家来了,再慢慢跟她们说去。”老李点头:“好吧。”晓珍向厨房走去:“我还在炒菜呢。”

“饭还要多久才熟?”老李摸一把饿饿的肚子。

“饭马上就熟了。”

“可两个孩儿还没回呀。”

“饭熟了你先吃就是了,管两个孩儿干吗。”晓珍说着走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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