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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悲切。

靖康耻,

犹未雪。

臣子恨,

何时灭。

驾长车,

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

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

朝天阙。

老万高高树起拇指来说:“小张,你非凡夫俗子,骨子里有股豪气。我相信迟早有一天,你会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听了这美言,张青歌无限神往地眺望着远远的窗外,喃喃地问:“是真的吗?”老万重重点头:“是真的!你小张绝非久困之人。”张青歌叹息不已:“可我觉得自己困在生活之中太久了。”老万皱了下眉头说:“你被困的原因呀,照我初步的估算,应该是让经济所困,应了古人的一句话:文钱憋住了英雄汉呢。”爬在窗边的张青歌重重地点了点头。老万忽又一笑:“其实,你人生的难事,还不是我们大家一样。我们整个中国人,都是让经济给困了的呢。现在我们国家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政策呀,那真是恰到了命点呢。”张青歌点头,大声地说:“是,我们做人,一定要首先搞好经济基础,只有这样,才能够从事自己高等的理想事业的。”老万苦笑了一下说:“想搞经济也得想个好法子,想钱是正确的,但是不能把钱想疯了。我们这样造假,有点过呢。”张青歌说:“我保证下不为例。”

忽然铁门哐当一声,让人推开了。张警官凶巴巴着一张脸地嗵了进来,喝斥不已:“在胡说些什么呢,小心我一枪毙了你们的小命,信不信呢?!”老万见那气势汹汹,吓得双腿一软,满口哆嗦:“长官大人,我、我们只不过是小偷小骗的,可没有到犯死罪的份上呀?”张警官说:“小偷小骗的最可恶,让我们人类在前进路上时不时磕磕碰碰,麻烦得要命,统统枪毙的才痛快!”张青歌却泰然一张脸地说:“好啊,那你快一枪毙了我吧。”张警官一边摸着腰间别着的硬家伙,一边走近去问:“你真的不怕死了?”张青歌坦然地说:“怕什么死,我怕活呢。死比活着痛快多了。”张警官冷笑:“原来是活腻了是吧?我就知道你这种人的呢。看你这副小白脸的模样,细皮嫩肉,长发飘飘,特讨女孩的喜好,定是个花花肠子的人,在生活里拈花惹草,也不知道在这世间偷吃了多少女子身上的禁果,现在大概是吃得太饱,涨得不行了,欠了一身的风流债,让情困得不可自拔,一枪崩了的话当然就轻松多了。”张青歌听了这冤枉之言,点头,苦笑,真诚不已地说:“对,警官先生!反正现在就要死了,我什么都对你说了吧。我这人呀,就是让情所困,着实太累,所以恨不能有人一枪将我毙了的才痛快。你就快快成全我了吧。”凶神恶煞的张警官久久盯着面前视死如归的人好半天,忽地哈哈大笑,哗然一变,尽释前嫌地好声说:“对不起!两位兄弟,别怕别怕,刚才我是无聊,只不过跟你们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而已。其实,你们那点儿事已经化为乌有了。”老万双眼直瞪:“警官先生,化为乌有了是什么意思呢?”张警官满脸温和地说:“就是没事了。你们所犯之事,已经得到事主的饶恕。民不告,官不究。出去吧。不过,得好好记住,不能再把钱想疯了,否则老账新账一起算,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呢。”说着,双手把两人往铁门外推了出去。

在铁门外站了好半天,万、张二人这才如梦方醒,自己无罪释放了,顿时一身轻地直往回逃窜着。在奔忙七十四区的路上,老万庆幸不已:“天啊!太谢谢上天对我的饶恕了。”张青歌点头:“永生永世也不会忘怀上天这次对我的网开一面。”老万说:“要记住这份上天的恩情,从此再也不能有歪心眼儿了,坐班房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张青歌说:“有了这次牢狱之灾,我脚踏实地了,将洗心革面去开始一种实实在在的生活。”老万问:“小张,心里有了新打算?”张青歌点头:“我想去七十四区的中心街摆一个摊。过去对做街头艺人,我总觉得丢人,现在我才觉得那是自食其力,光明正大,多好啊!”老万笑了:“想做街头那种烂买卖,对得起你这张好看的脸面吗?”张青歌想了想说:“我可以把脸蒙起来呀。”老万哈哈大笑。

两人一路感叹嘘唏说着许多的闲话,匆匆回到了七十四区。

小区迎面走来不少的熟人,因为不知底细,只是淡淡的打着招呼:“哪去了,回来了吗?”两个劫后之人,有如取死回生,在小区熟人平淡的招呼面前倍感亲切,热情不已。老万简直热情过了头,逢人就是点头哈腰,弄得不少的人都对他俩投来好奇的眼神。张青歌则双眼深情着每一个好奇之人。在分岔处,老万拍着张青歌的肩膀说:“小张啊,这次是老哥给你出了个歪点子,下不为例。回家好好睡个觉,以后认真做人吧。”张青歌点头:“万哥,你放心吧。我对生活真有新打算了呢。”老万说:“你还年轻,是应该有新生活打算的。不过,做街头艺人……”张青歌说:“街头艺人也是一份正当的工作呀。”老万点头:“那好吧,只要你认为合适就好。”两人说着,分道扬镳了。离开老万,张青歌快步进到一巷,来到十七栋,爬上楼去。当他站在七零一房门前,看着这间租住了多年的房子,虽然有种到家的快感,可是想到家里空空的并无自己心爱的人,惆怅之情油然而生,甚至鼻子发酸,很想一哭了。但是他忍着辛酸之泪,开门,走进房中,走到穿衣镜前,先是对着镜面久久注视一番自己,然后拿起梳子将素来中分向后翻卷的长发往前梳下,让长长的头发蒙住他那张白皙的面孔。镜子里很快呈现出一个蓬头蒙面者的形象。他透过长发的遮掩,将自己这副隐姓埋名的模样定定地看了久久,点了点头。嗯,他打算在深圳都市里过一种新的隐者的生活了。在沙发上仰坐了片刻,他倏地站起,拿了作画的工具,还提上个小小的方桌和矮凳,分开了一线遮面的长发,开门,下楼,向小区的中心街里一步步地走去着。

七十四区的中心街,繁华且又热闹,大呼小叫的买卖声此起彼伏。做小吃的摊主音调婉转:“卖汤圆,卖汤圆,我的汤圆是圆又圆……”命算命先生坐在那里阴阳怪气:“算卦算卦,好好算上一卦,东南西北,财运在哪?我虽不是神仙,神仙会借我的口来跟你说话……”长发掩面的张青歌挤身嘈嘈杂杂之间,摆上一方小桌,搁上凳子,再放上写画工具,还有桌前方挂上一面招牌:卖字卖画。接着,他坐在小桌边,信手画了起来:一奔跑的青春女子,袒胸露臂,朝气袭人。

“好一个妙龄女子啊!”围观的路人赞叹不已了。

“蓬头画家,”有路人伸过脖子问,“这画多少钱肯卖呀?”

“多少钱都行。”蓬头画家懒懒回了句。

“这话什么意思呢?”路人甚是迷惑。

“就这意思,”蓬头画家说,“只要你认为值。”

路人仔细看了眼卖画人,见一副与世无争的平淡神态,忙点头说:“好呢。”说着忙掏了下口袋,摸出几个子来,递过去说:“我就这么几个零钱,给你好了。”在桌面边放下了零钞,卷起那画,兴奋地走人了。旁人见了,很快起哄不已:“呀,这么几个零钱就能买到一幅好画,那我也要一幅了!”“我也是呢,给我来幅画吧,挂在床头,下班好好欣赏一下,解解闷。”蓬头画家没有言语,只是一幅幅地画着,随人取去。

一把把的零钞放在了桌边。

桌前埋头作画的蓬头艺人毫不惊厥,笔划娴熟,动作迅捷,把一幅又一幅的字画轻巧地勾纳了出来。

围观的人群不觉越来越多,掏着口袋里的零钞换画的一个接一个。

零钞虽少,却积小成多,如同雪片,堆满了桌面。

如此下来,一天又一天,蓬头画家的地摊生意竟然做得火火红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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