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2 / 2)

她进去了,缓缓地,她怕了,手离薄纱近在咫尺,却一次次的退缩,仿佛里面是个无尽的胡同。

借着一缕微风,看清了他的面容。她的兄长变了,半年不见,看出了骨头的痕迹,已是满头枯草。他是愁容之人,她的走,又要了他多少无眠。他紧闭着双眼,似乎是什么梦魇。她尽力不再看他,可不看他,又有何用?她终于受不住,提防冲破,泪水落在他的脸上。

干涩的看着湿润的,他却突然笑了,眯着双眼,似乎带着斥责的情绪,“阿七,怎么又看到你了,不是刚刚才见吗?怎么哭了,我们的阿七在外面,可没有兄长哄。”

徐契失声,抱住徐暀,她忍不住的大声呐喊,她等不了一刻,紧贴之人,是她此生人间至亲至爱之人,也是她此生有愧之人,她无法正面直击他,她知道自从那一件事后,什么都无法如初,即使在全身心的维持,可破镜难圆。只是这一刻,多少年的情被扒光了暴露在眼前,二人血浓于水,无以言表。

“兄长,我回来了。”

怀中的人一紧,狠狠的挣脱,那是洪荒之力。她无法看清这个人,只因泪水模糊。徐暀又何尝不是,他如今空得皇帝头衔,人只是副空壳,他一直在等,等凉国的这位公主。多少次折磨,纵然疼痛万千,只是想着她还在,便觉世间一切可忍。就此刻,他捧着她的脸,傻傻的以为那是永远。

“回来了,回来了,”

徐契身子突然一紧。

“一定要待在我身边,一定,不能乱跑,你只能在这里留。”

“好,阿七哪也不走,陪着阿兄了。”

“我去给你熬药。”

她转过身,无言的眼泪没有结局。

背后发出一道声音。

“徐契,我求你了,这次听我的话。”

他的嗓子已是沙哑,她不敢问他的病,她不敢。

“我知道,兄长。”

他们此刻像农家的一对兄妹,女娃在默默的为哥哥熬药,而兄长则静静看着妹妹,时间为他们而留,此刻是宁和的。

徐暀接过滚烫的碗,他没有躲,而是稳稳的端着,又狼吞虎咽的解决,仿佛是什么山珍海味。

“阿七,他对你好吗?”

“谁啊?”

“那个影阁的小子。”他还在咳嗽。

徐契笑了,可惜那是苦涩的笑容,“挺好的,但我不心悦他,我只是用他换自己离开。”

徐暀摇摇头,晃出了泪水,“阿七,他是个好人,对你而言。”

“兄长臆断了。”

“因为我看他就像曾经的自己。”

良久的寂静,双方心中都心知肚明。

“阿兄,其实,那天临行,你不是说,若我归来,让我嫁给…”

话音一下打断,“不可,万万不可!”

“你若去那里,我便自尽房梁之上。”

“阿七,我早该清楚,你是明白的,你什么都知晓,如今大凉大势已去,宫中已然无人,文臣无防,武将被掳,中空无力。我这个身子撑上一日便是一日,国无了,是我这个帝无作为,可我不能让家无!徐契,你是我唯一之亲,也是徐氏将来唯一的嫡亲之血,作为兄长,余生不能予你锦衣玉食,但求你一生平安,所得幸福。段锐乃春城段氏,因父皇曾经的失念,屠杀满门,仇恨溢天,他要你这个人,是要羞辱你,你去了,生不如死。”

“我明白你是凉国公主,国有难便是你出头,可我不久将去,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凉国迟早会灭,不如就交予他吧,他想要的太多了,那都给他吧,这一生是我走错了棋,由我去地府任祖先责罚,可阿七,你去与不去,都是一个结果。”

“兄长,我不去,我听你的好不好。”

徐暀忽然笑了,他如儿时摸了她的青丝,“阿七懂事了。”

“阿七一直很懂事。”

是夜,月白如霜,凝杏成影,泪不绝。翌日,段将军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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