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苦难长梯(2 / 2)

这个声音没错,正是自己的母亲,她回来了?这怎么可能呢?但是若不是的话那还有别的原因吗?她或许能帮助我?最终井上崇光用他心头最后的一丝希望回过了那颗沉重的头颅。

只见那个女人轻弯下腰,两只手分别趴在两个大腿上,并在原地急促的喘气。尽管没有看到正脸,但井上崇光一眼就看出了这就是她。

“怎么了?您放下自己的家人特地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井上崇光依旧没有改变口气。

忽然,那女人重新站了起来,她的眼中并没有之前井上崇光熟知的温柔与关爱,反而带着一副不屑与万般无奈的神色。

随后那个女人从自己的钱包里抽出了二十多张一万元的钞票递到井上崇光的鼻尖前,随后用一种不耐烦的口气说。

“这些钱拿着,自己好好活着。还有,以后别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井上崇光看着眼前的钱,不知怎的笑了出来,他不是见到钱之后在开心,他在嘲笑,嘲笑自己刚才居然还抱着一线希望,太愚蠢了,自己居然会觉得眼前这个人能够帮助自己。

“你笑什么?”

“没什么,觉得好笑就笑了。而且你还是把钱收起来吧,我不需要这种低贱的怜悯。”

井上崇光说完后径直离开了。之后无论那女人再从后面说什么他都没有听见,也没有刻意去听。

他只是走着,没有想任何事。

幸福,家庭,家人都从他身边溜走了,甚至连最后的那一点希望与曙光也弃他而去。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明明自己想要的只是普通又平凡的幸福,为什么身边的一切都要远离自己?难道自己生来就注定不配拥有幸福吗?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街上的光景在他的眼里渐渐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井上崇光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

不,现在这里应该说是爸爸留下的房子更为合适。

自行车随意的躺在院子里,井上崇光就如同一具没有灵魂只会无意义地运动的尸体一般在屋子里来回乱晃。

最终,他走到了冰箱前打开了冰箱门,里面胡乱塞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饮料跟剩下的饭团。在冰箱的角落,井上崇光发现了一瓶他从未见过的饮料。他看了看瓶子上的字,原来是一瓶酒,酒的名字似乎是白兰地,多半是仿制品。酒瓶似乎还没有开封,应该是父亲很久前买完后忘了喝了。

井上崇光没喝过酒,也不知道酒是什么味道的,但他还是拿上了酒。

之前他忘记是谁告诉的他,有点烦心事或者小苦恼就喝点酒睡一觉,第二天就什么都忘了。井上崇光直接拧开了酒瓶,然后对着酒瓶就闷了一口。

一瞬间,一股辛辣的触感涌上他的口腔与食道,喉咙因为突然的刺激立刻做出了排异反应,结果他喝的酒一下子全喷出来了,还冲着地板干呕了好一会。

井上崇光没有放弃,他再一次高举手中的酒瓶,那辛辣的液体再次流进他的口腔与食道,这一次他强忍住了这股令人厌恶的辛辣味。

是啊,都这么久了,他还有什么忍受不了的呢,区区一瓶烈酒在他的人生中算得了什么。

整整一瓶白兰地都被井上崇光喝完了,他感觉现在自己的脑子乱糟糟的,而且不知为何往事的一幕幕像老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播放,令他烦躁不已。

突然他举起酒瓶,一使劲直接摔在了对面的墙上,酒瓶一瞬间化为了一堆碎片散在了地板上。

“啊啊啊啊啊!!!”

井上崇光的嘶吼充斥着房间,酒精彻底点燃了他心中压抑着的情绪,终日积压的怒火与怨恨在这一瞬间全部迸发了出来。

他再也不想忍受了,他再也不想忍受这种无边的痛苦了,他在也不想一声不吭地把自己的怨恨咽下去了。

恨!恨!恨!他的心里全都是恨!他憎恨着这一切的一切,那含糊不清的话语中,透露着对命运的憎恨,他诅咒这个世界,诅咒创造这个世界的人,诅咒这荒谬的命运。

无数个问题盘踞在他的心头,为什么父母要离婚,为什么爸爸会死于火灾,为什么光秀会得白血病,为什么谁都不来帮他一下,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能拥有幸福。随后涌上心头的便是一阵悲凉,莫名的悲凉,眼角的泪水渐渐在脸颊上划过,滴落至地上与酒水融在了一起。

“这样的世界还不如……毁灭了好。”井上崇光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后,嘴里吐出这句话便倒在地板上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井上崇光睁开了眼睛,刚醒来他就感觉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然后紧接着就是一阵头痛欲裂的感觉。

他慢慢的坐了起来,一边扶着头一边看着这间房子乱糟糟的样子。地板上到处都是酒渍跟不知道什么时候吐的呕吐物,酒瓶子的碎片依旧散落在地板上,之前摔的酒瓶子令墙上多了一个不小的窟窿,整个房子里充斥着难闻的酒味跟呕吐物的气味。

井上崇光尽力站了起来,昨天发生的事情虽然朦胧但他还记得,喝完酒后大闹了一场啊。不过昨晚发泄完之后他心里现在的确没有之前那么压抑了,只是得把自己搞乱的房间收拾整齐。尽管这个房子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住,但是他也不喜欢待在这样的环境里。

整理了一上午之后,房子终于勉强恢复了它原来的样子,难闻的气味也伴着风从窗户飘走了。只是墙上的那个窟窿还在,这没办法,毕竟这种东西只能找专业人员来重新修补,但现在井上崇光的经济情况不容乐观,更何况弟弟下个月的治疗费还没有着落,自己更不能把仅存的钱花在不必要的地方。所以,只能先让那个窟窿先留在那里了。

把房子整理干净后整理完后,头没那么痛了,脑子也清醒过来了。麻烦事解决了之后,一件更麻烦的事又困扰到了井上崇光,弟弟的治疗费用还是没有着落。

他想了很久就是想不到有什么工作或办法能填补上治疗费用的空缺,能想到的只有偷盗,抢劫,贩毒跟彩票。

前三个属于犯罪行为明显不行,至于最后一个太看运气,他不可能把自己弟弟的生命赌在几百万分之一的概率上,更何况自己现在的年纪还不能买彩票。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别的办法了,他现在能找到的工作就只有打零工,可打零工一个月的钱连住院费都只是勉强能交上,更别提什么治疗费了。

井上崇光没有办法,于是万般无奈之下他开始翻家。他之前从一些不入流的地摊文学里读到过,主角在父母双亡后,从家中无意间翻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从此便走上了传奇之路。

他想的只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些值钱的东西,万一爸爸之前背着他们藏了一些值钱的东西呢。

但结果是悲观的,整个家被井上崇光翻了个底朝天,一样值钱的东西都没找到,而且一张典当行的收据让井上崇光彻底绝望。发黄的纸上依旧清晰的记载着,上面当了几百万日元的首饰,落款人是那个女人,时间是四年前。

井上崇光想也没想,直接把那张纸攒成团,然后随手扔进了纸篓里。

既然值钱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了,那现在再找也找不到什么了。抱着这样的想法井上崇光开始把自己翻出来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放回原处,不知怎么回事,井上崇光忽然发现了一张报纸夹在了这堆东西里面,显得异常突兀。

抱着好奇的态度,井上崇光将那张报纸抽了出来,上面印着各式各样的新闻,但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看了一眼时间,发现这居然是四年前的报纸。

不过也不奇怪,他跟光秀都没有看报纸的习惯,这份报纸大概是父亲买的,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放在了这里。

忽然井上崇光注意到了报纸上的一条新闻,那条新闻并不起眼,印在了三板的右下角,若不是刻意要看完报纸的人一般都不会注意到这条新闻。

但这就仿佛命运一般,井上崇光就是注意到了这条角落里的新闻。

这条新闻没有任何配图,而且还是特意用了清一色的平假名,在众多新闻中显得毫不起眼。而且新闻所占篇幅很小,毕竟就一个标题跟几句话。

雇佣兵公司招募佣兵,工资丰厚,有意者可来以下地点前来报名并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训练。然后下面就写了三个地址,井上崇光看了看,都是很偏远的地方,最近的一个还离着自己大概有七十公里远。

说实话,井上崇光并没有多想去当雇佣兵,因为他听说过雇佣兵都是些抛弃了道德与三观的疯子,他们不管哪一方是无辜的,也不管哪一方是正义的,他们只为了钱而服务。哪怕要是攻打合并城市,只要给他们足够的钱,他们也会想办法拟定计划把合并城市打下来。

但是在井上崇光反应过来之后他就已经骑上了自行车,对于他来说,他现在活在这世界上的意义只有照顾好光秀,若光秀现在也离他而去了,那么他活在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意义呢?现如今,在他的潜意识里,伦理、道德、人生以及三观都比不上光秀的生命。或者说,只要井上光秀能多活哪怕一天的时间,井上崇光就可以放弃自己作为人的一切。

赤红的夕阳再一次为西方的一角天空染上了颜色。不知为何,这段七十公里的路意外的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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