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失踪,鬼戒引路,刀口舔血,锤锻骨肉,盘能否活?
重庆人老是说重庆只有两季,夏季和冬季。这不,刚五月,短袖已经开始上场占据主力位置了,讨人厌的苍蝇蚊虫也飞得到处都是。若是遇到第二天要下雨的天气,头一天晚上只要有亮光的地方就会飞来黑压压一大片的水蚊子,当地人叫做“涨水娃儿”,铺天盖地无孔不入,叫人烦不胜烦。
此时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白树林背着手踱到院外,院子里开着好几盏大灯,地上摆了十来个大木水盆,他走到盆边低着头看,那里头密密麻麻浮在水面上的全是涨水娃儿。他哼了两声,又抬起头看了看大灯周围,很好,几乎已经看不见涨水娃儿了。
“白涤!白涤!快叫人来把盆子弄走打扫干净,你奶奶最讨厌这鬼东西了。”
白树林的妈,白涤的奶奶,就是白家现在的一家之主白老太太白家千。
“来了来了。”那叫做白涤的年轻男子听见他爸叫他便从屋内跑了出来,经过大门的时候顺手把客厅的灯给打开了,怕这东西飞进来惹奶奶烦,整个屋子里的灯都关了个遍。
跟着他一起出来的还另有三四个年纪看上去四五十左右的妇人,到了院里便一声不吭的开始搬水盆、清理洗手台,从水笼头接上长长的胶管冲洗院子的地板。虽然不发一言但是异常的有默契,谁去哪里干什么都心里有数,动作又快又利索。
白涤站在白树林身边看着她们打扫,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白树林说道:“爸,这都五月了,怎么白清还没回来?”
白树林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答:“你以为都像你啊,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人家清儿这趟送的那是一般东西吗?不收好尾怎么回来?算了懒得跟你说。”
他盯着自己唯一的儿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越看越气:“你说你啊,白涤,长得也人模狗样的,还是二刀,怎么就撑不起事儿呢?你看看清儿,只比你大一岁,哪趟货不是送得利利索索的?你倒好,特意选了个最没风险的让你去送,结果呢?还得人清儿去给你擦屁股,我是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白涤知道自己理亏,被他爸骂倒也不算冤枉,摸了摸头没说话。
白树林也不想骂他,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能不心疼吗?可他得争气啊,白家世世代代供起来的那都是能独挡一面送货的人,为啥?因为他们挣回来的钱足够养活白家上上下下甚至旁枝。白涤要是真的没那本事倒也算了,跟着跑跑腿什么的一辈子吃喝也不愁,可他是二刀,当初要打败十几个小孩儿才能当上二刀,他因为自己儿子是二刀那可是走路带风了好多年,好嘛,谁成想这个东西第一次自己出门送货就出事儿了,气得他哟......
算了算了,不提也罢,反正儿子是亲儿子,想打死他也不能,等哪天跟老太太说一声,让这小兔崽子跟着清儿多跑两趟长长经验,二刀的名声再怎么也不能断送在自家儿子身上。
白树林看着外头清理得差不多了,便转身抬脚往屋内走,这天气闷得要命,老太太必定是还没有睡的,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趁现在去跟老太太说说让白涤跟着清儿的事情好了。
走了几步他觉得不对劲,左右看了一圈,身边没有那个小混帐,他转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那混账东西还愣在原地没动。
“还不快点滚进来!”真是气死他了,老天爷当初是怎么瞎了眼让他当上二刀的啊?
白涤还是没有动,静静的站在原地,听到他爸叫他也没理,反而把头稍稍抬起,侧抬着头像是在努力的听着什么。
白树林就是这点好,虽然平时动不动就骂白涤,但真当白涤有跟平常不同的举动时他反而会上心。他默了默,把脚步放轻,慢慢的走到白涤身边。
“怎么了?”
“爸,你有没有听到电话铃声?”
“电话?”白树林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手机出来看,没有响啊,哪有什么铃声?
“不是这里的电话,像是从二楼传过来的,就是以前那种座机的铃声。”
“信不信老子抽你,二楼哪里来的铃声,胡说八......”
白树林突然不说话了,白涤从小听力就比寻常人好,他在这屋做作业,隔壁电视里放的什么他都听得清清楚楚。但是二楼,等等,二楼?!
白树林突然结巴起来:“快、快听听,响、响几声?”
“刚刚我就数过了,响两声,停一会儿再响两声,再停一会儿响五声,然后循环。”
五声!白树林扔下白涤就往屋里跑,刚一进门就差点和一个人撞个满怀。
那人不耐烦的推开他,声音却是淡淡的:“你也听到了?”
“白涤听到的,我这耳朵哪听得见。”
这人正是白老太太亲弟弟的儿子白嘉桦。他赞许的看了刚刚跟进来的白涤一眼,转过头对白树林说到:“别急,老太太应该已经知道了,等着吧。”
进到屋里来以后电话铃声比在院子里清晰多了,连白树林也能听得见。很快,听到铃声的白家人陆陆续续的赶了过来,大家聚集在一楼客厅,你看我我看你,又惊又疑。
那电话就这么一直响着,两声,再两声,再五声,如此反复,极有耐心,仿佛没有人接起来就会响到地老天荒。
终于,客厅左手边那扇木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两个六十多岁的妇人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在前头的那个就是白老太太,穿着深墨绿色的改良旗袍,头发在脑后挽成发髻,脖子上一条碧莹莹的翡翠项链格外引人注目;后面的那个是白老太太弟媳、白嘉桦的母亲姜月月,她看起来略年轻些,烫过的短发很时髦,身上是一条印花真丝长裙,手腕上戴着一串珍珠手链。
众人见她们出来俱都没有说话,只默默的看着她们不紧不慢的穿过客厅走上楼梯,在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白老太太停下了。
“白涤,你来。”
白涤有点愣,还没反应过来,他爸在身后猛的推了他一把:“你奶奶叫你呢,快去!”
白涤懵里懵懂的跨上楼梯,跟在白老太太身后,一转眼便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楼下的大家这才窃窃私语起来。
“怎么回事啊?二楼的电话居然响了?”
“可不是!多少年没响过了,二十多年了吧?”
“二十一年啦!”
“哪家打的啊?”
“这可不知道,只知道是顶天的大事,响了五声呢!”
“呸,管他哪家打的,怎么还有脸打来?当年白瑶怎么死的真当我们忘了?”
“小点声!老太太面前可不敢提,惹她老人家伤心做什么?”
白嘉桦和白树林却是一言不发,白嘉桦低头拿着手机发消息,白树林盯着儿子消失的拐角看,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白涤干了蠢事又怎样,能跟在白老太太身边进二楼密室的还得是他!谁叫他是刀呢?在白家,刀就是不一样的存在,哪怕是二刀,嘿嘿,这可是我白树林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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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涤从没有上过二楼,更没有进过这间密室,小时候有一次他想悄悄进去看看结果被白清抓个正着,那一顿胖揍给他留下了很深的童年阴影。
密室很大,几乎占了二楼三分之一的面积,正对房门和相邻左边的墙上拉通布置了两层悬空的架子,架子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几十部电话,每部电话下面都贴着编号,现在响着的是编号“038”的那部。房间中央是一张长方形的楠木桌子,看样子有些年头了,桌子两边整齐摆放着配套的椅子,白涤数了数,长边各六张,一头一尾各一张,一共十四张。
更让白涤惊奇的是里面居然有人,陈叔,白家的老人了。奇怪,既然在,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见白老太太进来,陈叔恭敬的等在电话旁,直到她们两人在桌边坐下这才问到:“老太太,是刁家,接么?”
见她点头,陈叔这才接起电话,按下免提,语气平静:“碉楼白家。”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磨盘刁家,刁若男。能否请白老太太听电话?”
陈叔把电话拿下来,摆到白老太太面前,白老太太闭着眼睛,眼皮都没动一下:“刁奂是你什么人?”
“是家父。”
“唔。”白老太太嗯了一声,“我没记错的话,二十一年前已经同你们说得很清楚了,恩断义绝,再不相干。”
那头沉默了。
白涤拿眼睛去瞟姜月月,姜月月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静。
那头又传来那个女声:“您没记错,我们也不敢忘,要不是出了十万火急的大事,也没这个脸再来打扰您老人家。”
白老太太仍旧闭着眼:“白家可担不起这般看重,再大的事你们四家联手也能解决了。”
那头的声音显出急切来:“老太太,真的出大事了,张家的血珠不见了!”
白老太太猛的睁开了眼睛。
别人不知道血珠是个什么东西,她可太清楚了,那玩意儿跟她白家的刀一样重要,人在东西在,多少年多少代都是如此,这是举全族之力也要保护好的东西,人可以死东西不可以丢,怎么可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