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家(2 / 2)

“两万,当然越多越好。”树鹏的声音铿锵有力。

“两万?!”确实囊中羞涩,我就直接回绝了。

“怎么,哥们之间连两万都舍不得?”哥哥摇了摇头。

“哥们之间,连这点钱也舍不出来,你可就废了。要叫我,别说是两万,就是二十万,赴汤蹈火,也得借,你不要怕,俺俩给做担保,他不还,我们还还不行吗?”文瑞说道。

“好,我明天就进城给你取。”说到。

“行吧,你可快点,别当误了事儿!”树鹏的脸色渐渐有了转变:“本来我不差你这两万,但你毕竟回来了,你拿钱,我也好在村里给你撑撑面子。”

临走时,哥哥又说:“弟弟,哥哥刚把房债还得差不多,哥哥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你明不明白······”

三姨赶紧推了推树鹏:“我探了,看样子确实没有那么多,说有一万,我看是真没有。”三姨小声嘀咕着。

“三姨,哥哥的那句话是啥意思?”

“能有啥意思?你爱借不借,不借就趁早放个屁,滚一边去。”

最后,还是在大家的软磨硬泡下,借下了我手中的钱。

“你放心,哥有了钱就还你。”

“你放一百个心吧,你哥不还,还有我们呢。”

我一直想看看山上的果树,深秋时漫山遍野的黄色是那么令人心驰神往!天还没亮,就去后院说帮忙筛沙子。“哎,你说这孩子咋还不起床啊?”三姨唉声叹气,卖店都开了,咋还不起来干活。

筛完了沙子回来,又帮邻居王老二捆苞米盖子去了,王老二腿有条残疾,走路一瘸一拐的。王老二的儿子在城里开了个理发店,小店不大,但生意还可以。儿子还蛮孝顺的,时不时往家里寄钱,王老二的日子也不错,冬天都烧煤。是亲戚,王叔也给三姨夫买点。本来这些煤给三姨使是绰绰有余的,但哥哥开了卖点,要养麻将桌,就不够了,三姨成天捆苞米杆子,家里都舍不得多烧一个苞米棒子,煤就更舍不得的。怕村里人说闲话,明里暗里偷着往哥哥那送。

晚上,三姨趁着没人把捆好的苞米盖子偷偷地给哥哥搁到了后院。第二天,嫂子起来还纳闷谁给送这么多苞米盖子。开始三姨不让嫂子说,怕三姨夫听了生气,后来暗地说:“还能有谁啊?”

“妈,你整的?”

“这个不行,这个弄那么多没啥用。来玩的一坐就是一宿,还得煤顶事,烧不热人家就不愿意来。”哥和嫂子不屑地说着。

“爸,都好几天了,麻将桌凑不上手,你快帮忙想想办法。”一连好几天过去了,不仅麻将桌凑不齐人,连打扑克的也没有,嫂子急了。

“嗨,我昨天晚上又给你盯了半宿。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买东西的没有,打牌的也没有,这代销店可咋开啊?”三姨夫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

“你又说那话,我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哥哥撂了脸子。

三姨夫马上挨家挨户打电话,不惜亲自上阵凑把手。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哥哥和嫂子无精打采地回家吃饭。三姨夫也一起回来了,看到哥哥,气就不打一处来。

“瞧你那样,连点精神头都没有,还开卖店呢?”三姨夫喝了一口酒。

“我都累了一天了,还精神呢?竟站着说话不腰疼!”哥哥把筷子廖快子落碗上,筷子摊到桌子上,又掉在了地上。

“累,累,你累什么?早上不起床,生炉子是你妈偷着跑去帮你烧的,麻将局是我舍了老脸帮你凑的,孩子是你妈帮你带的,晚上你们都不管麻将桌,早早就睡了,我天天得帮你们看到下半夜才回来·····你们能开就开,不能开就早点把它关了,免得丢人。”三姨夫越说越气,静止在半空中的酒盅使劲往桌上一摔,酒洒了一半儿,一直在一旁使劲拉着三姨使劲一甩,放开了手。

“我不也是为这个家吗,我容易啊······”哥哥一摔筷子转身家了。

“我说不让你说,不让你说!”三姨也发了火。

“你不说行啊,早就不支持他开,他是那块料啊······菜凉了,你把菜再给我热热,我吃点。”

“还有心吃呢。”三姨说到。

“那也得吃啊,吃饱了还得给人家联系人玩牌呢。我的胃炎又犯了,有点疼,你给我拿点碱。”三姨夫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哼哼唧唧的,吃了两口碱,匆匆扒拉几口饭,就带着手电,他踉跄地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去。

“你都能干什么?做个饭都做不好。”三姨就嘟嘟囔囔的。

“怎么了?”我尝尝做的饭,确认没有问题。这了一个多月来,我都是这么做的,倒也没什么。

“做这点玩意儿,够谁吃的,人都吃不饱,连狗都得跟着挨饿。”三姨说:“自从你来,大米咋没得这么快呢,几天就一袋,你快出去找工作吧。”

“不是说好过了年就去找吗?”

“走吧,你可甭指着我们能给你拿什么,你结婚的时候,就自己拿钱旅游结婚得了,你知道我们的压力有多大。”

“放心吧,找到工作,我立马就走!”

“你快滚吧,滚得越远越好,我将来也指不上你。”三姨嗓门提高到了音效,声音惊动了在院子里忙活的三姨夫。

三姨夫一进屋就吵了起来:“你不挺会伺候人的吗,那你爸一个眼神,你就言听计从,跟你妈伺候人家就像只狗似的。”

这句话触动了我伤痛的琴弦,这样的父母跟禽兽有什么区别?他们总是哭穷,死活不给父亲拿钱。

“走啊,赶紧走!”

三姨也不知道哪里拽过来一扫把奔向了猫就打去了:“你这个该死的猫,也不出去抓耗子,天天守在家里呆着。”

猫拼命地挣扎着,嗷嗷叫着。一连好几天,猫没有回来,我着急了,平常咪咪乖巧哄自己开心。咪咪再没有回来,也不知了去向。

电话铃响了,窗外已经是白雪皑皑,银光素裹。我看了一眼电话,他最不愿看到的号码在眼前一扫而过,是父亲的。

一阵慌张,赶紧放下了电话,我不想接通电话,也不敢接通电话。

一会儿又变化成了别的手机号码。电话一连响了二十几次,我无法控制自己,不知心里什么滋味,终于还是接通了电话。

“榜榜······原来我想不开,现在我想开了,我帮你找了工作,虽然少了点,但够你生活的了。”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响了。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嗯嗯”的,有些心疼。

“你在哪呢,你回家吧,我听你三姨说你走了,我不放心。”

我想哭,所有无法诠释无法言表的委屈都得到了救赎,已经不堪重负,内心不敢有风吹草动,生怕激起惊涛骇浪倾。想到当初父亲不闻不问,把自己赶走,不该是爱,还是恨。

“你还不原谅爸爸啊?你回家吧。”旁边还有母亲哭泣的声音。

他们有什么错呢,错的是我。

火车开向了家的方向,我记得父亲说的话:“多穿点,别怕花钱,在火车上买点东西吃,一定要吃饱。回家,你妈给你包饺子。”

我踏上了回家的火车,借着微弱的光,他看着外边的山,外边黑洞洞的,近处的山在告别,远处的山似乎在呼唤。渐渐地视线模糊了,直到远处的视线由凹凸不平变得畅通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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