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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姝与她闲聊了两句,笑着摸一把她的脑袋,随后道别,转头回了自己房中去。

她沿着甲板往前行,找到了与步时鸢站在一起的沈溪山。

他们二人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先前在酆都鬼蜮的灵船上似乎合作了一回,后来每次见面也都是客客气气的,这会儿能站在一起说话,倒也不算稀奇。

宋小河高兴地跑过去,就听步时鸢说着:“非常人所能学。”

“你们在说什么?”宋小河的身体往中间一站,把两人中间的空隙填满了。

沈溪山转头看了她一眼,嘴边噙着笑,“怎么一早起来就这么高兴?”

她反问:“我何时不高兴了?”

沈溪山马上就揭短,“你昨日非要给我展示一边喝水一边画符,打湿了一沓符纸,坐在桌边生了许久的闷气。”

宋小河梗着脖子嘴硬,“我没有生闷气,只不过是在思考罢了。”

说完就赶紧转移了话题,对步时鸢问道:“鸢姐,你方才说什么东西非常人所能学啊?”

步时鸢的眸中隐隐有笑,不徐不疾的语气显得很温柔,“方才沈猎师向我询问窥探天机之法。”

“你要学卜算?”宋小河惊讶地问,忽然想起了一个很久之前的细节。

当初她第一次下山,遇到步时鸢之后一直跟她赶路,于黄沙城中再遇沈溪山。

那会儿他也是现在这样,一副沈策的扮相,在她与谢归聊天的时候,他就躺在宋小河的身后。

他喊了宋小河的名字,宋小河回头,借着房内昏暗的光线瞧见了他脸上盖着的那本书,封皮正有:卜算神法

沈溪山对卜算一派的兴趣不浅,宋小河曾不止一次地看到过他捧着那本书看,后来甚至自己用铜板摸索着卜卦。

宋小河觉得他应该是没摸透这高深的门道,所以一直没放弃,这会儿又逮到了机会向步时鸢请教。

“常人若是学了会如何?”宋小河好奇问。

“窥探天机本就是逆天道而为,一人之命脉是扛不住的,须得动以整个家族的气运。”步时鸢说了之后,大概是觉得宋小河会理解不了,于是换了一种简单的说法,“就好比你起卦占卜,问了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类如明日今晚你会不会吃饭,这种问题造成的反噬只会作用在你自己身上,但若是你起卦问何人是下一任皇帝,那么这一卦带来的反噬非你能承受,会作用在你的家族中,若扛得住,自然就能将反噬化解,若扛不住,你的家族就会开始衰败。”

“那若是我没有家族呢?”宋小河听懂了,就接着问。

“万物平衡,你承担不了反噬,自然就问不出答案。”步时鸢回答。

宋小河用胳膊肘撞了撞沈溪山,小声道:“听到没呢,沈氏那么大的家族,若是你学了卜算之法乱起卦,岂非害了你族中之人?”

沈溪山对此好像表现得很冥顽不灵,满不在乎道:“那我学之前先把姓去了,不做沈家人。”

说完他伸了个懒腰,松泛着一身懒骨头转身走了,宋小河吃惊地追在他身后,不断询问,“你认真的吗?方才是玩笑话吧?是不是一早把脑子扔下了船?”

六月底,抵达南境。

灵船落地停靠,众人下了船后,前往边关。

宋小河一行人避着城村走,来到了关口,将先前在临安城置办的路引一一拿给守关的士兵之后,得以通行。

出关之后再往南行百里,就逐渐看见了村落。

南延的六月正是热的时候,暑气蒸腾,热得人汗流浃背。

边关的城村里,就算是女子也穿得单薄,双臂的袖子高高挽起,露出常年劳作日晒的麦色手臂,男人则大多光着膀子,古铜色的脊背朝着烈阳,汗水顺着脸淌,一刻不停地劳作。

民间万象,这才是常态。

那些百姓瞧着宋小河几人都觉得稀奇,有不少人停下劳作频频抬头张望。

这片土地比想象中的更为贫瘠。

沿途了行了近二百里,也没能瞧见什么高一点的楼阁建筑,甚至多数都是木头或者茅草屋,石砖房都极少。

庄江生在南延,见到这里的百姓都过着如此贫瘠的生活,难免心中酸涩,若非孟观行拦着,他甚至想走一路散一路的钱财。

但有句老话,救急不救穷,这里那么多百姓,就算是把千机门的家底掏空,也无法改变这里的现状。

宋小河倒没觉得有什么。

打小跟在贫穷的梁檀身边,宋小河早就体验过什么叫做穷苦生活,但这些百姓都是凭借着自己的双手在生活,就算比不得那些富贵人家,繁华都城,可只要日子安宁就好。

在人族式微的大环境中,安宁是大多数人的奢求。

行至一座较为热闹的镇子上,再往前就是禁区了,众人决定在城中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出发。

傍晚,他们坐在客栈里一同吃饭,商议着明早前行的事。

楼中没什么生意,店小二在窗边坐着,听见他们的谈话,忍不住过来插嘴道:“几位贵人,方才小人无意听到你们商谈,可是明日要继续南行?”

他们出门在外为了隐藏身份,不引人注目,已经换上了寻常百姓所穿的衣裳,改变了容貌。

饶是如此,他们还是显得与这里格格不入,被店小二一口一个贵人地喊着。

他乍然打断众人的交流,一时间谁都没有应声,倒是在桌上一直保持安静的沈溪山接话道:“怎么?那地方去不得?”

一句话引开了话头,店小二几步走到前面来,在旁边的桌边坐了下来,语气神秘道:“贵人们都是从外地而来,恐怕有所不知,再往前边走,便是有去无回之地,那地界有妖邪作祟,多少年来无人活着从那里走出。”

“那是什么地方啊?”宋小河就顺着他的话问。

“说来话长。前行几十里,便有一座百年之前就存在的大山,被唤作龙息之谷。”那店小二说:“传说那是龙神沉睡的地方,在龙息之谷周遭生活的百姓,都会得龙神庇佑,所以很多年前开始,那片山谷的周围就有很多城村。”

“其中有一座城占地最广,也是我们这一带最繁盛之地,这方圆百里的乡村都会去城中贸易。只是早些年战乱不断,敌军的长矛从东边挑过来,扎穿了那座城的城门,屠尽了全城人,自那以后,那座城就彻底荒废了。”

“这都二十多年了,其他地方都渐渐在恢复,只有那座城依旧是老样子,我们南延的王曾几次派人重新修建,却都离奇死在城中,原本还有从中路过的旅人,后来方圆百里都知道此地进了之后再不得出,便没人再敢靠近了,直到仙盟的人将前方列为禁地,竖了牌子警告,才彻底没人再往前去。”

“总之各位贵人还是要三思而行。”店小二说完这句话,客栈来了客人,他赶忙起身招待去了。

“战乱……”宋小河将这两个字碾碎在唇齿间,恍然明白了。

难怪这里的人如此贫瘠,一路走来也多是木屋草屋,竟是因为二十年前这里经历过战乱。

“我想起来了。”她道:“先前在寿麟城的时候,我找到了师父留在山中的七封信,信里提到了他曾只身来南延寻找,那时则正处于战乱当中。”

梁檀迎着烽火,怕就是在这一带寻找长生殿,他在信中提到:战争的烽火将这里焚烧殆尽,是比天祸更为可怕的灾难,这片土地的百姓失去了庇佑,横尸遍野。人命在这里,还没有一个馒头值钱。

“你师父来过这里?”庄江疑问道:“那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这里的事情?有没有去过前面那座城?”

“我不清楚。”宋小河摇了摇头,从玉镯中将那七个灵器取出来,一一摆在桌上,“不过这些信我都带在身上,你们看看。”

她将东西推出去,让大家一起研究。

这原本被埋在土里的灵器已经被宋小河洗得干干净净了,一直都带在身上。

庄江与孟观行没做他想,随手拿起一个研究,而云馥却轻轻拍了拍宋小河的后背,用十分温柔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在宽慰。

宋小河抿唇笑了笑,“没事,我师父当年来南延,是为了寻常能够庇佑人魂的神殿,若是他经过了战乱之地,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去过前面那座凶城。”

她从里面挑了一个,然后“咔哒”一扭,里面的微芒飘出来,形成了几行字,“你们看,就是这个。”

她干脆将其中的一句话念了出来,“一路颠沛流离,暂时找到了庇佑之所,这座城有将士守卫,将军也十分仁慈地收留了我。”

“师父这里写到的庇佑之所,会不会就是前面的凶城?”

“可就算你师父曾经去过那座城,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帮助呢?”孟观行说道:“或者小河师妹你再好好想想,他有没有留下别的什么东西,有关于那座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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