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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关我什么事呢?”裴昭淡然自若,黑亮如水的眸子幽潭一般既深邃又明澈,语调轻轻,仿佛先前和裴渝因百姓争执起来的不是她一样。

浓艳明媚的阳光斜斜撒在她身上,整个人裹在光里,却没有半分热度。

她看向严朗的目光明明一点都不冰冷,却无端令严朗泛起细密的寒意。

严朗回想起,裴昭刚才毫不掩饰的善意,又看着现在翻脸无情的她,低声喟叹一声,顿感愉悦,真是虚伪又薄凉,给出的善意如浮萍,一拨就散。

和他真是……绝配。

给出的善意是真的,可以毫无留恋地看着他们去死也是真的,哪怕是他,也做不到冷眼看着刚给予过善意的人去死。

但裴昭可以。

好似一下撕开了眼前的迷雾,严朗终于看清楚裴昭眼睛里装着的东西,她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她的心里同样什么也没有。

她确确实实是一尊琉璃美人像,有一颗玉石铸成的心。

第16章

离了那村子的时候,裴昭特地留意了一番,见严朗果然没有提出买下那两个孩子的提议,松了一口气,安心上了马车。

之后的日子照旧不算太平,可到底也没出什么大事,越是临近北疆,似乎越是荒芜,这种荒芜不是寸草不生的荒凉,而是千里不见人烟的寂静。

入北疆界域的时候,已至初夏,渐近北疆时,旗帜被大风吹的猎猎作响,从马车车窗往外看,晴朗的天下,只有生活在荒野的动物为着荒野添了几分活气。

严朗等人见怪不怪,北疆从来都是这样的,辽阔而荒芜,初次到北疆的绿松、赵嬷嬷等人心头微不可察地泛起几许失望的情绪,若要说这失望从何处来,又仿佛没有影子,无处可寻,轻飘飘的,烟一般一吹就散。

马车辘辘而行,压过路上的碎石,引得马车颠簸了一下,裴昭看见地上有枯黄已经断裂的草茎,此处实在是风大,断裂的草茎起不到应有的点缀作用,矮矮伏在地上,望去有些像大地被剃秃了头,裴昭被自己的脑补逗笑,嘴角微弯。

在远远看见北疆第一座大城时,无论是裴景还是严朗都不由松了一口气。

简单的进行交接,城门很快打开,守城官侯在门后,他的身份不够格,只有裴景身边的贴身护卫和赵西两人前去与他交谈。

守城官也没有半点不满,甚至觉得严朗和裴景很看得起他,露出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来。

因知道一行人急着赶路,守城官也没有多寒暄,很快放行了。

中途经过一个又一个村庄、城镇,最后直到看见他们的目的地,北疆的丰城。

一行人赶路日久,人困马疲,衣服抖一抖都能抖下几斤灰,早几日快到之时,裴景就派人回府报信了,此刻远远能瞧见打着裴家旗帜的身影。

“景阿兄,那是你们府上的人吗?”

“是府上的管事。”裴景以手遮阳,眯眼看了看,“阿朗随我一起回府?”

“朗倒是很想去,可一身风尘,若是就此登门,朗下次可就无脸上门拜访了,这次不与阿兄同行,改日再登门。”严朗无奈地抬了抬袖子,低头嗅了嗅,随即一脸嫌弃地移开脸。

裴景神色一顿,也嗅了嗅自己,顿时眉头一皱,对着严朗一脸正色,偏偏他的眉眼神态带着促狭,一看就知道在故意捉弄人:“男儿出门在外哪有这许多讲究,有些许味道也是常理,阿朗不必介怀,莫要做妇人之态。”

严朗露出浅浅的笑,微笑的弧度很小,一望即知那是一个再敷衍不过的假笑:“景阿兄此言有理,不若今日朗就随你上门,也好拜见一番阿嫂。”

裴景立马改口:“阿朗事忙,先前倒是我考虑不周,你既然有事,我就不勉强你了,自去忙你的事吧,你阿嫂最近忙,很不必去见她了。”

裴渝看这二人你来我往的打嘴仗,又回头看了看毫无动静的马车,驱马上前,轻叩车壁。

连续不断地赶路已经消磨尽裴昭的耐心,此刻她面无表情地靠在车壁上,绿松自那次遇匪之后白日一直和她待在马车上,裴昭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理由。

她知道绿松其实不太服她,但这无所谓,她并不是雇佣绿松的人,拿钱办事的雇佣关系而已,没有必要要求别人的真心。

可是绿松最近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裴昭懒倦地想,绿松掀开帘子一角,新奇地看着外面这个鲁安完全是两种风格的大城,渐渐的,马车停了,裴昭听见了裴景和人交谈的声音,接着车壁又被敲了敲,裴昭不想动,将头侧到一边,任绿松处理。

“昭昭,三郎不与我们一道,你不想和他说几句话吗?”裴渝调笑道,“三郎可是眼巴巴望着你呢。”

正与裴景打完嘴仗,准备向裴昭告别,顺便安抚一下她情绪的严朗闻言脚步微顿,似笑非笑地看着裴渝,裴渝一脸无辜,坦荡回望。

“看我?”裴昭颇疑惑地重复一遍裴渝的话,奇道,“有什么好看的,这段时日不是天天见面吗,难不成我还会突然多了两个眼睛一张嘴?”

严朗略略仰头,马车上的裴昭表情很淡,疑惑却很轻易传出来,严朗没好气地瞪了裴昭一眼,心里将要别离的几许愁绪瞬间烟消云散,摸出怀里的玉牌丢给裴昭:“小白眼狼,有事拿着令牌去严家找我。”

“你才是白眼狼。”裴昭立马反驳,却没见到裴渝脸上一闪而过的讶色,严朗给的玉牌说不上珍惜,但那是严朗的八岁之时正式记入族谱家族送来的玉牌,和族谱上的名字一个意义,验明正身的凭证。

严朗不需要这个东西验明正身,但是这玩意掉了也不是小事,他们还未成婚严朗就把这东西送给裴昭了,裴渝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大父给昭昭找的这门婚事真是不赖。

“我是白眼狼?呵,谁是白眼狼谁心里有数,反正不是我。”严朗底气十足,掷地有声的丢下这句话之后扭头走人,绝对不和裴昭纠缠。

严朗头也不回的走了,裴昭无语,示意绿松把帘子放下,马车又轱辘走过,裴景路上熟人不少,每走一条街平均就能遇到一个熟人,打招呼又去了不少时间,等他们到裴宅的时候,大门早已打开了。

“渝弟,昭昭,我们到了。”

裴景翻身下马,语调高昂,裴渝也随手把马鞭扔给身后部曲,一撩衣袍,动作利落矫健。

裴昭踩在实地上,少了每日连续不断的颠簸感,陡然踩在实地上,还有些不习惯,绿松无声站在她身后,伸手扶住了裴昭。

“谢谢。”

北疆丰城和鲁安县确实大不一样,扑面而来的粗犷是和鲁安县完全不同的苍凉大气。

“昭昭,阿渝,别在外面站着了,阿母在等着我们。”裴景一手拉一个,裴渝嫌弃地抽回手,“大兄,我又不是小童子。”

裴景不以为意,转头看向裴昭:“你也要自己走吗?”

裴昭:“……”

她歪歪头,脑袋上仿佛冒出一个硕大的问号,她今年身体年龄十七,不是三岁,裴昭嫌弃地看了裴景一眼,自顾自走开了。

裴景松开手,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掌心,颇有些失落,弟弟妹妹都不亲近他:“看来昭昭也不想和我一起。”

裴渝和裴昭完全不想理他,俩人不约而同地忽视耳边裴景的话,联袂走进裴宅,将裴景丢在身后不管。

“渝弟,昭昭,你们又不认识路,怎可把阿兄撇下?”裴景跟在两人身后高声道,疾走几步赶上,虽然弟妹都不亲近他,但他依然要履行一个好大哥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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