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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开,羽难得有点纠结,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置开才好,若是将开驱逐出育英院他们没有这个权力,不许他吃饭倒是可行,管理育英院的管事很少会管他们的事,管事只会在每旬发粮食的时候出面,拿走三成粮,余下之事他一概不管。

但……羽低头看了看自己,因着最该摄入营养的时候,他总是吃不饱饭,所以羽个头不高,当然育英院的孩子大多如此,一群人站在一起简直如同烧火的木柴一般,开和别的孩子不同,他从小就机灵,又常去安仲院,见多了那边奴仆过得日子,心里羡慕,每日说的最多的就是他要出息,以后要住在安仲院。

其实这些都是有迹可循的,羽想,他是长兄,没有管教好底下的弟弟是他的责任,他们都不是一个父亲生的孩子,只是这么多年,早就亲如一家,开做出这种事,羽认为自己也是有责任的,毕竟长兄如父。

他罚了开一月口粮的一半给虎,开神色颇为不服,虎倒是没什么不满意,对开的惩罚说了之后,羽又说:“你们从一个小小人的时候就进了育英院,牙牙学语之时就跟着我长大,如今开做出这种不顾手足之情的事,是我没有教好他,我是你们的兄长,开犯错了,我有失察之职。

既然犯错,便不可不罚,开被我罚没口粮,我为长兄,这般惩罚就轻了,我三月的口粮便给各位弟弟加餐了。”

“羽哥!”虎最先叫道,“开心思狡诈,为人不诚与你何关?万万不要自苦,本来每日你的吃食也没有多少,若是再减一半,岂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羽张口欲言,开本来还心下不忿,此刻也无话可说,他不是真的没有兄弟情谊,可是那个机会太难得了,即便是抢的,他也想从虎手上抢过来。

“我也被罚了一月口粮啊?!”开有点委屈,他被罚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出言维护。

“你为何被罚自己不清楚吗?”虎轻讽道,其他人纷纷附和,“就是,况你平日就爱躲懒,三不五时不见人影,你怎么能和羽哥比?”

“什么叫我爱躲懒?我那是为了打探敌情不得不深入虎穴,况且我从安仲院骗回来的食物也从没私吞过,每次都是和你们一起吃的!”开愤愤不平。

“虎穴?我瞧你开心得很。”叶才不耐和开掰扯这些,羽这人责任感最重,叶向来知道怎么劝他,“羽哥,你是兄长,若是饿的没力气了,我们被人欺负,谁来为我们张目?这段日子都是你带我们去捉鱼,你饿倒了,无人领我们去捉鱼。

还有虎,这人最傻,羽哥见识最多,若不在他身边时时提点,到时候他触怒三女君可如何是好?”

羽果然迟疑起来,开撇撇嘴,嘟囔:“反正我是个坏胚子,羽哥不用为我担责,我当时做决定之前便已经想好了后果。”

这话一落,院落顿时安静下来,虎陡然转头看他,眼里带了几分伤心:“若你想要,我可以让给你的,只要你当时直言。”

开垂下眼眸,轻声道:“我想要的,何须你让我?”

气氛顿时凝住,羽张张嘴,也不知该先劝哪一个。

“好了,先去溪院吧,今日还要等三女君。”开率先走出育英院,不再看身后众人。

羽轻叹,拍拍虎的肩膀,虎很快也调节好情绪:“阿开说的对,羽哥,我们走吧,今日还要等三女君。”

等育英院的人到了,严毅已经在那等着了,开独自坐在一旁,不与育英院的人一起,也不与严毅一起。

见了人来,严毅随手抛过去一个荷包:“昨日说好给你的铜板,你若没有装铜板的口袋荷包可先借你,明日记得还我。”

虎接过来,倒出来仔仔细细数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郑重其事地将其交给羽,反正他们得到的东西都是交给羽统一分配。

育英院时,即便开那时是最能钻营的,可他每每有所获,不拘是什么,总是会带回来的,那时候他们过得穷苦,一丝丝甜就成了难以遗忘的记忆。

日头渐高,严毅看了眼天色,忽然站起,众人不明所以,也跟着站起,等了没一会儿,果然见到裴昭缓步而来。

“见过三女君。”一群小孩似模似样躬身行礼。

“你们几时在这里等的?”裴昭说话间,脚步也没停下,从他们让出来的路中走进院门。

等裴昭和跟着她的丫头走过之后,虎和严毅才紧随其后,开亦步亦趋跟着他们之后,羽不着痕迹落在最后,把见到裴昭的机会留给自己的弟弟们。

“女君相询,不敢慢待,今日晨光大亮时,吾等便已来此。”虎文绉绉的,这话当然不是他想出来的,这是严毅一句句教给他的。

若不是裴昭问话的必然是他,严毅才不会把回话的机会让给虎,还教他,他不踩死虎就算大度了。

“上次离去时未曾与你们约定时间,叫你们白等,倒是我的不是。”

绿松习惯了裴昭的慈和,育英院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涉世未深,也不觉有异,唯独严毅,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打量裴昭,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不经允许直视主人是错。

好在裴昭似乎没有发现他刚才的动作,严毅微微松了一口气。

裴昭嫁来严家不久,平日行事又低调,除了固定的晨昏定省之外,不常出院门,他们院子里伺候的又多是三郎君亲自挑选调/教的下仆,嘴巴比蚌都闭的紧,三郎君院里的事从不会外传,以至于安仲院的对她竟然称不上了解。

“女君言重了,左右我们待在府中也是无事,这里人多还热闹些。”

裴昭浅淡笑了笑,口风一转:“想来你心里也急的很,你想好怎么回答我了吗?”

虎慢慢走上前几步,直直看着裴昭的眼睛,跪伏在地上,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一字一句仿佛是从远方回荡来的,他听见自己的心跳陡然变得缓慢了,脸猝然通红,他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不可取代的地方,唯一有的便是忠诚。

“女君,虎身无长物,愚钝不堪,若是女君问虎有什么不可替代的长处,那虎唯一能献于女君的只有我的命。”

严毅闻言,心底暗骂他是傻子,哪有人会在主人面前把自己一无是处这件事直白的说出来的,他以为三女君非要他不可吗?愚蠢。

“我要你的命干什么?”裴昭摇摇头,更直白一点提问,“我选了你,你打算以后为我做什么呢?”

“开可为女君执马。”开观察许久,见裴昭脾性不如别人暴虐,于是试探着开口,他膝行至前,坚定道,“开愿为女君麾下一小卒,为女君效犬马之劳。”

裴昭确实没生气,甚至还有一点高兴:“你又是谁?我上次好像没看见你。”

“开上次未随兄长他们来此,”开俯身,规规矩矩行了大礼,“女君可允开追随?”

严毅有点着急,但他还是勉强沉住气,他和育英院的不是一路人,借他们的路子探探路可以,要是想借此直接搭上裴昭,这不可以。

裴昭看着地上的两个孩子,又看向一旁满眼羡慕的小火柴人,绿松这时上前附耳轻声道:“娘子,最多选两个人走,育英院是君侯立的招牌,若插手过多,世子妃那边会不高兴。”

唯名与器不可与人。

育英院的孩子是显示君侯宽仁的招牌,裴昭可以挑走几个孩子,但她不可以把人全部带走,没人管也就罢了,若有人想管,那这个人也不能是裴昭,只能是代表严蛟的李夫人出面,或者是代表世子的世子妃出面,唯有这样名声才是凝聚在这两人身上。

第35章

绿松话说的小声, 虎与开不知她在和裴昭说什么,心神骤然绷紧,头深深垂着, 等着命运的裁决。

裴昭只撇了绿松一眼, 颇感无语:“你多虑了。”

她当然不打算将人全部带走, 绿松说的原因是其中之一, 还有就是那些孩子没有向她表达想要被带走的愿望, 他们不说,裴昭当然就不会管。

人要学会自救。

特别是他们所处的这个社会, 不争是没有出路的,沉默的大多数只会被上层压榨至死,而机会是自己争取来的,如虎, 如开, 他们有改变命运的想法,她恰好有这个能力,恰好遇到了他们, 恰好生活安定了下来, 那为什么不去帮助需要帮助的孩子呢。

“那就跟我走吧,”裴昭停在溪边, 水面一阵阵泛起波澜,一层层如鱼鳞一般,碧波荡漾,“你们父亲姓氏为何?单叫名实在不成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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