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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昭全身心投入在幼学里,她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以前会有人觉得工作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她现在也体会到了这种快乐。亲眼看着生的歪斜的小树在自己的修剪下逐渐长得茂盛、挺拔,如此安心,如此欣慰。

“三女君安。”路过的孩子看见她,也不像以前一样立马收起笑容,反而会像养熟了的小兽一般,露出温良乖巧的笑来。

站在连廊上,两边都是北疆毫无遮拦的狂风,吹的衣服猎猎作响,隔了不远是孩子的嬉闹,虎和开两人下了学之后,总是跟在裴昭身边的,这段时间吃的好了,脸颊也有了肉,虎是惯常带笑的,他的长相也如其名,眉眼粗狂,开长得更为普通,也不爱笑,冷着脸的样子看着还挺凶。

”你们也去和同学一起玩吧,不用总是跟着我。“

”我们陪着女君。“

裴昭摆摆手:“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倒是你们两个,每天陪着我有什么意思?都去玩吧。”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低头应是。

两人资质不差,又因为是跟在裴昭身边,在幼学隐隐有以这二人为首的气势,虎倒是和谁都能打交道,开则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沉默寡言,也不与人交际,除了和虎以及曾经和他一起长大的那些孩子能多说几句之外,他像一个沉默的影子。

裴昭是很喜欢发呆的,不管是在那座清幽的小院,还是如今身边永远不缺人的现在,她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出神,视线停在孩子身上,但眼神空洞。

厚重的钟声突兀响起,还在玩耍的孩子从四面八方聚集在一起,站成一个正方形,两个原本站在一旁笑着看这群小孩玩耍的中年男子还是带着笑,但那些站成一队的孩子可不会就此觉得师长好欺了。

战场上退下的老兵,教人练习武艺的时候也是直来直往、简单粗暴的,不过学的人倒是也对他们的粗暴没什么意见,认认真真跟着先生的动作锻炼。

打仗其实是件繁琐又无聊的事情,很多时候什么计智百出的计谋不是说不需要,只是真当冲锋的时候是没人会记得的。

特别是在北疆,战场从出关之时就处处皆是,于是你想打仗就必须先找到敌人,阿莫、诨谷两部说是联盟,但也没有合兵,两支军队的首领兵分两处,犄角相对,互为策应。

严朗独自领了三千人做前锋,他是不甘心再做陪衬的,从前严和在的时候,他就是严和手下的小将,这没什么不好的,反正他也没有争位之心,严和做人也算厚道,但二十来岁的青年怎么会一点出头的想法都没有呢。

他也想做出一番事业,而不是只是别人嘴里的严家三郎。

严蛟手下不缺马,他镇守边疆,天然就有更多和游牧民族交易的机会,北疆也是不缺马场的,严朗手下的精锐骑兵手下一人就有三匹马,粮草也不缺,顺着水源往前走,待斥候探查到前方有人三千多人的时候,不止严朗,他手下的人也都兴奋了起来。

冲锋之前,严朗点了赵西、陈义两人左右夹击,他自己绕路包抄。

忽然之间,喊杀声就响彻云霄,这应该是个被驱赶而来的部族,青壮骑兵很快冲出来,仓促之下迎战没防备,一下就被冲散了阵营,严朗身先士卒,顺手砍翻了身边两个异族人。

双方人数是差不多的,不过严朗这边几乎全是青壮,又是有备而来,赵西勇猛,陈义牢牢护住侧翼,不叫阵型被冲散,直到最后一个拿着武器的人被杀死,这场战役才结束。

严朗立在血泊中,忽然笑起来:“首胜!”

“首胜!”士卒同样欢呼,气氛热烈欢腾,瑟缩躲在角落的俘虏更往角落里藏了藏。

战后最繁琐的就是清点战功,刚打赢一场战役,兴奋劲上头,现在也没人愿意休息,士卒打扫战场,割下敌首,严朗随即命人收拢战利品,又宰牛羊犒赏三军。

严朗首战告捷,中军主帅也是松了一口气,严朗主动请战,他也不好驳斥,只好叫人先去探查地形,打了一场胜仗也正好说明严朗不是扶不起的花架子。

以后,他倒是能放心分一些事务给人做了。

关外战场小规模交战次数逐渐增加,严蛟那头同样战火一触即发。

严蛟打着清君侧,拥立赵煜为帝的名义将赵煜推出来,其他几路诸侯虽然同样是这个打算,但没想到严蛟手上居然还有皇室。

赵煜和当代皇帝还没出五服,拥立他为帝虽然有点突然,但不算出格,严蛟拿了大义名分,即便他们想要照做也未免落了一层。

严蛟兵出北疆,一路南下,一直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直到在瓮梁郡啃了个硬骨头。

瓮梁是严蛟兵入京都第一道、也是最后一道防线,京都往北的大部分险要全在严蛟手里,只有瓮梁,离京都太近,严蛟不好下手。

瓮梁郡守是皇室死忠之臣,严蛟的话再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他以臣子之身摆弄天下的行径,至于赵煜,在瓮梁郡守看来不过一傀儡。

无诏无令,算哪门子皇帝。

守城战通常是最耗费时间的,如果严蛟不在意时间,不在意粮草的消耗,他们能把瓮梁围困到死,恰恰严蛟此刻没有太多时间浪费,事情才棘手了起来,但他也没有太过焦躁,姜朝衰微是谁都看得出来的,就算皇室再出一个中兴之主,于时局也没有太多意义,更何况只是一个郡守。

严蛟命人强攻,瓮梁郡城下面每日血流不止,城中人口也越来越少,不过短短三十天,瓮梁已经家家挂白,待到瓮梁郡守也战死的时候,将严蛟拒之门外三十余天的城门才缓缓打开。

严蛟大笑,请赵煜先入城,赵煜客气了一番表示自己决不会认不清主次,但也没有推辞,不管私底下两人关系如何。明面上,严蛟是臣,赵煜是君,哪怕这个君臣名分水分有多少,大家都心知肚明,严蛟也要做足姿态。

拿下瓮梁之后,之后可谓是一马平川,不过七八日的功夫,严蛟远望京都那恢弘的城门,离他扎营不远的地方,同样驻扎着大军,各路诸侯围困京都。

外界的风起云涌没有影响到严蛟的大本营,严蛟领兵在外已经两年多了,严蛟入京都之后当机立断先抢到了玉玺,拥立李煜为帝,算是先占了上风。眼见京都局势稳定,他手下一帮文臣和李夫人先被严蛟派来的人接走。

现在府中是崔明静管事,严蛟和李夫人都走了,府中最大的就是崔明静,她肩上担子一下子加重了,连裴昭也被抓了壮丁,不能再向以前一样安心留在幼学。

严蛟离去带走了大半文臣武将,丰城不至于生乱,不过人手缺少也是事实,没办法,只能先拉一部分幼学长成的学生出来顶着。

出乎崔明静和大部分等着看笑话人的意料,那些小孩竟然做的都还不错,大部分处事水平都在及格线以上,顶尖的也有三五个出挑。

因为那些孩子占据的都不是官位,只是些小吏而已,但也没有引来太大的反感。

边疆两部也被重创,再次退回大漠深处,严蛟留一部分兵卒驻守边疆,召了严秋、严朗二人去京都,两人甚至没来得及进城。

又两年。

严蛟剪除大部分与他相争的诸侯王势力,同年,李煜禅让皇位,严蛟请辞不受,三辞三让之后总算完成礼仪,严蛟登上帝位。

而这个时候,北疆基层小吏以及一部分中层和高层全是幼学里学出来的。

这事一开始还没什么人在意,甚至还觉得幼学出来的人比其他地方是要好用不少,后来稀里糊涂形成惯例,从幼学出来的先到基层当小吏,一部分有能力的,上官看在世子妃和裴昭的面子上也给升了官。

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北疆基层官员已经被幼学占据了。

严朗送走上门的客人,头疼似的捏捏额头,他是知道裴昭在办学的,但是严朗对此没有太放在心上,左右不过是些小吏,甚至裴昭的行为还为严家大大收揽了一番军心。

严蛟离去之后,裴昭给崔明静提了建议,将羽那些孩子也接进了幼学,后续这些孩子的去处也都还不错,知道自己就算死了,家小也有人照顾,兵卒对严家更加死心塌地。

他们不在乎是不是官,就算只是吏员也比平民来的好。

所以对裴昭后续的行为,严蛟就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对自己地盘的掌控力没那么弱,不过就算听到了一些风声,严蛟也不打算做出什么改变。

从长远来看,这对他、对他的家族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严蛟都默认了,别人更不可能说什么。

只是之前在北疆就算了,如果在京都裴昭还想这么做,那有人可要坐不住了。

他这刚安稳下来,就有人上门拜访,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严朗没有贸然应承什么,对方也不是上门逼迫严朗必须给自己一个准话,见严朗懂自己的意思,他也不多留,起身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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