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风起洛荒（1 / 2）

也不知一路上昏厥过多少次，素元拖着疲惫的身躯，顺着村口那条唯一通向山下小径，麻木的前行着。

脸上原本的血痕泪迹，早已与泥土混在一起，但他不在乎。

此刻，除了难以抑制的饥饿与疲惫，他似生来第一次有这样一种感觉——周围的一切竟都是那样的通透分明，看似寻常的一草一木，也都似散着淡淡生命气息。

唯一让他不适的，大概是因看见那些残肢断臂时无法克制的呕吐，这让他现在本就空虚的胃袋如抛进海里的千斤船锚，似要将他钉死在原地。但此时他心中已经平静到再荡不起一丝波纹，只是如孩童学步般踉跄着向前走着。

他何尝不想就这样算了，看着林荫小路厚实的灌木，他确信那躺上去一定很舒适，并且渐渐就会做起梦来，哪怕这一梦便再也不会醒过来……

可事实是，即使真的昏了过去，每当再有了点意识，他仍会爬起来继续向前走。毕竟，他害怕那放弃的念头并不是他自己的想法。

早些时候，他还尚未分辨出李梦灵的虚实，突然又发现，自己的意识里，竟还有其他两人……

那两人中的一个，有穿着奇特衣服的陌生的男人。他确信自己平生绝对没见过此人，但越看又越感觉熟悉，突然似想起了什么——这不就是梦中李梦灵梦中的那人！再一瞬，他竟觉得自己本就是此人！

随后，他的脑袋里各种闻所未闻的复杂词汇和不存此世的奇异概念像潮水般涌入。很快，他明白了李梦灵心心念念的那发光盒子是什么，他明白此人是在做什么，甚至此人叫什么，但他紧咬牙关想放空脑袋不去想这些，因为，一旦他真的觉得此人是真实的，那李梦灵便也是真实的，若他们都是真实的，素元又是什么？

若这男人只是让他陷入更深的迷茫，那另一人则是让其彻底丧失了自我——那是一个女人，一开始只有背影，虽然还是很模糊，但这次，他似看到了一点那女人的面容，他永远无法忘记那双透着幽光的美目是如何撕扯着他的感性，他只觉得冰冷的黑暗中自己心跳加快，加快，似快要就这样炸裂，但跳动至最剧烈后，又渐渐放缓下来。就这样，直到再听不见一丝心跳，全世界都陷入了绝对的寂静时，他终于想到了那双眼睛像谁——不正是姬梦蝶……

扑通！

终于，他彻底倒下了，哪怕他还尚有些意识，但身躯已然无力再向前走动。这样下去，只需待意识渐渐消散，他就能得偿某个自己所愿，永远的睡下了。

“姐姐！那边好像有个人？他是不是受伤了？我们停下去看看吧！”

“如今洛荒不太平，那人兴许已经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还要赶路，尽快通过这里吧……”

素元听见有马车声接近想要呼救，但拼死了也只颤动了一下，现在他只希望对方能看到自己。但事情并没有如愿，那马车没有停下，他到头来只在马车走后望到了一角影子，连最后声音也逐渐远去了。这下他真的没了一丝气力，眼睛渐渐模糊了下去。

“姐…我……那………救…”

“……不………………丹……贵…”

“可……死…”

“罢…我…………凝…散……用…”

恍惚间，素元似听到有人在旁边争些什么，又仿佛听到“咔哒咔哒”的声音在脑下。

又过了不知多久后的某天夜里，正躺在床塌上的素元猛地睁开眼，心跳疯狂加快！他赶忙坐起，大口呼吸着，过了好一会才平稳下来。

待冷静下来，他开始环视这个陌生的房间，显然，很幸运，有人救了他，但不知是何人，自己如今又在何处。

“吱——”房门声起，一个穿着淡绿长短衫配着同色的长裙，十几岁的样子，看装扮和举止，应该只是侍女，手里端着什么走了进来。

“咦！你醒了？太好了，我要去禀告小姐此事！你还有力气么？先吃点东西吧……”这侍女没管素元怎么想，把那托盘连带上面稀粥一并放下，便快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