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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列柜里一对蓝宝石袖口,在射灯光照下格外惹眼醒目。只匆匆扫了两眼,便大概能目测出主石大小,至少在10克拉以上,成色应该亦能达到Royal Blue级别。

如果夏遇安不克制住自己,没有立刻收回目光,就能看到小标签上,用英法两国文字写着:产地喀什米尔,枕形未经加热优化。

极品中的极品。与之匹配的必然是高高在上的价格,难怪小夏老师很有先见之明地不继续流连,现在还不是看这些的时候。

推门而出,十分幸运的,车还在原地打着双闪,并没有被警察拖走。

手臂被人轻轻拉了一下,车钥匙落进手心,“你先回去车上,我打个工作电话。”

陆闻钟再回到车上时,是十多分钟后,因为不放心,还是不顾当事患者的反对,去了一趟当地急诊医院。

医生在听完主诉后,是和当事患者一样很无奈的茫然表情,本着你钱多爱做检查就做吧的心态,开了单子。

一整套检查检测报告出来,也依然还是两小时前就有定论的处置结果。医生跟护士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耸耸肩,推介了一支类似于凡士林的药膏。并嘱咐眼前这位似乎毫无常识,又大惊小怪的病人家属,去药房买就好。

一下午的时间被浪费在医院里,出来后在最近的药房买好药膏,已是华灯初上。傍晚五六点,一个十分钟前护士对你说‘bonjour早上好’,十分钟后咖啡店老板又对你说‘bonsoir晚上好’的混乱时间。街上未撤下的圣诞装饰,亮起星光点点的氛围灯带,又是一副与白天时全然不同的好景致。

随便找了家餐厅吃晚饭,期间陆闻钟下单了两台加湿器。

接下来一天的出行被全部无情取消,有限的活动只有饭后在附近街区散散步。时间好不经用,续费的48小时不过转眼间。

公寓客厅自然比不上家里大,陆闻钟站在半开的窗边解烟瘾,“别过来,等味道散了再过来。”

夏遇安十分无语,折返回卧室:“你真的反应过度了,哪有这么脆弱。”

烟才抽了半支,没有烟灰缸,拿了只咖啡杯代替。陆闻钟在里面按灭烟,迎着风声音都有些散,“我在的时候,允许你脆弱。”

又在窗边散了会儿味道,陆闻钟进卫生间好好刷了牙。回到床上时,带着一身薄荷清香,把人搂过来抱好,在额角落下一个晚安吻,“睡吧,明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去剧院报道。好好学习,学不好也没关系,我和lucky都在家等你回来。”

夏遇安已经快睡着了,扬了扬嘴角,“不好就不回来了,丢不起这人。”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间溜进来,看来今天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夏遇安坐起身,另半边床已经空了。

床头柜上放着个黑色丝绒小方盒,下面压了一张纸条,写着————

【8克拉的袖扣也有人好意思送?还好你没收。收着玩吧,这对都比不上小夏老师一根头发丝。】

早在飞机落地当晚, 夏遇安就迫不及待致电过偶像默非家里。

电话并非他本人接的,而是一位自称“管家”的男士。一口流利英语, 英式发音咬字都相当地道, 简直不像个法国人。这令留学两年,法语水平仍只停留在日常交际的夏遇安,松了一口气。在简要表明身份后,顺利得到一串地址。

带上季时清托他送给默非的一罐中国绿茶, 以及贴心男友替他准备的一对名贵红酒。出门时, 在公寓附近的餐厅, 随意吃了个法式早午餐, 竟还没有陆闻钟的煎蛋套餐好吃。

在路边点开叫车软件, 地址复制进输入栏, 没几分钟后, 车停在身边。现代科技解救了所有方向感差的人。

沿着塞纳河南下, 是巴黎有名的富人区。

出租车停在一栋红砖尖顶建筑物前。与周围房屋有别, 它的院墙斑驳,忽隐忽现在茂密藤蔓植物下, 红砖也上了年份, 却有种岁月沉定下的故事感。

门口左右两侧,各摆设着一个真人等高的胡桃夹子士兵。红色燕尾服外披着印有‘Merry Christmas’的彩旗。如果再仔细一些, 能看到两个士兵胸章上各自的名字, 默非、伍德。

夏遇安推开半虚掩着的白藩篱矮门,穿过一条鹅卵石小径, 两旁草丛中, 或蹲或趴着姿态各异的小矮人, 应景地带着圣诞帽。

一切都能看出, 房主的用心和对生活的热情。

拉响老式门铃, 过了很久屋内才有人回应。

来开门的是个六十多岁的男子,身材高大,浅灰色法兰绒格子衬衫整齐束进牛仔裤里,袖口高高地挽起,脚下一双黑色高筒胶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伸出手,手背还带着刚冲洗过的水珠,迅速而随意地在衬衫上摸了摸,再次伸出来:“抱歉,刚在后院拔草。你是安?我是伍德。很高兴见到你,快请进。”

“您好,打扰了。”夏遇安礼貌回握,从声音能认出,他是电话中自称‘管家’的那位。

被带着进入客厅,一整面落地窗使整个室内采光透亮。

客厅里没有几件现代电器,一切陈设的家具以及开关,都矮于寻常高度。两面书墙环绕着组合沙发,老式壁炉里燃着明火,木炭噼啪作响。

夏遇安在沙发上坐下,伍德很快端着咖啡回来,黑色胶鞋已经被换下。他朝着二楼的方向喊了一声:“老家伙,还不下来?你的安来了。”

从进门起的言行可以看出,伍德并非什么管家。

楼上传来一句法语:“让他等着。”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伍德陪着坐了会,二人一见如故。初次见面可以聊一聊的话题,最后竟延伸到中国传统建筑榫卯结构去了。

可夏遇安不是来聊这些的。他下意识抬手看了眼腕表,一小时过去了。

伍德看出他的着急,冲着二楼提高分贝:“默非,还没好吗?你究竟在干什么?安还在等你。”

又是一句法语:“别吵!我在修改剧本!如果等不了就让他先回去。你后院的草拔干净了吗?”

伍德扶额:“......又来了。”

夏遇安听懂了,对着伍德摆手示意:“没关系,我可以等,今天没别的安排。”

伍德同情地看向夏遇安,帮他又续了一杯咖啡,“稍等,我上去看看。”

他甚至等不及室内电梯,直接两步并一步从旋梯跨上去。

书房里,默非端坐在书桌前,腿上盖着一条羊毛毯子,手里拿着本侦探小说刚翻过页,一抬眼,眼睛越过小巧的椭圆形镜片,直直看向门口:“你上来干嘛?”

伍德双臂抱于胸前,靠在书房门框上,压低了声音问:“为什么故意凉着人家?我看安挺好的。大方得体,学识谈吐都不错,刚才我们还聊起了剧本,起码可以看出,他有认真准备。”

“得体?”默非狡黠地笑了笑,“得体恐怕不太行。”

伍德似乎懂了:“会不会要求太苛刻了?演员怎么可能跟角色有一样的经历和性格。他在舞台上的时候,是阿拉奇不就行了。”

默非在小说当前页面折了个阅读记号,放下书:“一个被太多人关心,没吃过苦的漂亮明星,演不好我的阿拉奇。知道这两天我接到多少替他说情的电话吗?就连季这样的倔强老头,都能为他给我打三通电话!这说明什么?”

伍德忍不住打趣:“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季年龄还比你小两岁,而且论倔脾气,绝对是你更胜一筹吧。”

默非指尖顶了顶眼镜框,沉下声:“出去!”

伍德立马求饶:“好了,我错了。说明什么?”

默非重新翻来小说:“没有真本领的人才需要众人为他背书。”

伍德叹气:“可你连见都还没见过人家。”

默非头也不抬:“这才哪到哪,我是这么容易就能见到的人吗?”

伍德笑着摇摇头,走出书房。返回客厅,有些无奈地对夏遇安提议:“抱歉,要不你明天再来?这老头总是这样任性,估计一时半会没这么快。”

夏遇安起身就要告辞。伍德实在喜欢他,忍不住偷偷凑到他耳边,提点一二:“明天来时换一身衣服。”

在夏遇安不解中,伍德进一步明示:“穿随意些,别看起来这么......贵。”

夏遇安恍然大悟,“谢谢提醒。”

从默非、伍德的家出来,夏遇安没有立即交车,而是沿着街道漫无目的闲逛。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挫败,一早的饱满激情早就消耗殆尽,第一天别说去剧团报道,去到默非家里可连面都没见到。突然就生出一些摇摆不定的质疑。

陆闻钟的视频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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