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先手(1 / 2)

东方既白,晨光微现,昨夜淫雨惹得满地疮痍,坑坑洼洼的街道充斥着清新的生气。

客栈中,何洛师醒后推开窗户,猛吸了一口气,叹道:“雨后空气清新,可终究不如蜀地啊”。说完门就被叩响了,推门而入的是端着水盆的王沣。

“知道世子醒得早,备好了漱洗工具”。何洛师洗了一把脸,王沣把布巾递了过去,洛师擦脸后,问“现在是什么时辰”?王沣掐着指头,说:“我起的时候是寅时一刻,如今应是寅时三刻左右”。

洛师听完立即说道,“去把我娘给我带的那件蜀绣白红雉翠竹样式的锦袍拿出来,面见圣上要端正仪表,穿正装才行”。王沣答了个是,就去给何洛师拿锦袍。

此时梁阁打了盆水进来,看见何洛师已经醒了,忙点头示礼道,“何世子醒得早啊,才睡几个时辰,不如小憩一会儿,养养精神”。

“小时候跟爷爷混在军队里,只要是醒了就不会再困。如今要面见圣上,更要早些准备,跟在文武大臣入殿之后到金銮殿才是最佳时间。我看你也备好了漱洗工具来了,也快些叫醒元强,整理妆容,面见圣上”。

梁阁应了一声,把水盆放在椅子上,将椅子搬到高元强床边,沾湿了布巾给他擦脸。洛师看着梁阁给还在睡眠中的元强擦脸,很是不解的问,“元强尚未起,又何必替他漱洗”?

梁阁听问,笑而不语,然只听高元强的声音:“洛师,其实我已经醒了。我啊,因自幼病魔缠身,发了一场高烧,自此以后一旦受凉醒来后便是四肢无力,只能让梁阁天天早些给我漱洗,以免不测。等吃完药后就好了”。洛师听完也是稀奇,竟有如此怪病。

王沣把蜀绣锦袍拿了进来,服侍洛师更衣,元强看到后赞道,“不愧是锦官城的丝绣,手艺真是巧夺天工,看着也是赏心悦目。梁阁,给我吃完药后,去把我那件粤绣玄鸟花纹样式的袍子拿来”。

洛师已穿好了袍子,问:“粤绣?吴越地区善苏绣,怎地用的粤绣”?元强吃完药后,在床上拉伸,说:“当初高家封地尚在粤地,咱们两家往来密切,我娘正是粤地人,爷爷怀念粤地,所以家里大多都是粤绣制品。好了,可以正常动了”。梁阁也把袍子拿来了,元强起身将袍子穿好,两位统领也备好了马车,两个人便下楼入轿,奔赴皇宫而去。

乾蒙宫内,以往都是花满葶来侍候皇帝的起床上朝的事,可今天未等到花满葶来,李明琮已经醒了。他双眼充血,大汗淋漓,对着镜子说:“梦魇终将破灭,我的棋开局了”。

李明琮猛吸一口气,呼出时捋了一把杂乱的头发,他的双手小臂上各有几道红痕,看到后“啧”了一声,拉着衣袖紧紧盖住小臂,说:“晦气。这八年…算了,反正都要结束了,噩梦不会再侵扰朕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宫女“见过花淑仪”的声音,花满葶嘘声,细语道,“你是新来的吧。乾蒙宫的老规矩,我来的时候不用言语奉承,免得吵到陛下休息。以后多学学规矩,得亏是遇见我,要是在陛下面前犯错,仔细你的脑袋”。

宫女听罢紧紧捂住嘴行礼,花满葶抬抬手就走向了皇帝寝室的门,轻语一声陛下,门就被李明琮打开了。

花满葶首先被吓到了,毕竟伺候了八年,没见过早醒的皇帝,只有那个再让朕睡一会的陛下。但是缓过神来跪下说道,“奴婢花满葶拜见陛下,恭祝陛下万福金安。”其余的太监、宫女都跪下祝安。

李明琮扶起了花满葶,说:“姑姑来得比以往都早啊。都起来吧,各忙各的去”。说罢其余人谢恩后都各自奔忙,花满葶笑道,“陛下不也是醒的比以往都早吗。太皇太后吩咐,今日要见两位国公世子,让奴婢早些来伺候陛下。请陛下洗漱”。

说罢几个宫女拿着洗漱工具有序进入,一位宫女跪奉红釉白鱼瓷盆,李明琮不用别人帮他洗漱,都是自己来,他认为这是他现在没几件能亲力亲为的事了。

李明琮洗完了脸,抖了抖手上的水,一个宫女奉上了棉制的脸帕和手帕,李明琮擦拭完毕后,花满葶递上了一个香檀木盘子,上面的玉质马鬃牙刷和装漱口水的骨质杯,还放着一把犀牛角制的梳子。李明琮刷完牙后,花满葶令其余的宫女把陛下的龙袍拿来,她帮李明琮梳头。

李明琮坐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也能看见为自己梳头的花满葶。花满葶虽已三旬,可仍有闭月羞花之貌,李明琮就喜欢通过镜子看着花满葶,尤其是她笑的时候,总能让他心里比较舒服。

李明琮突然问道,“姑姑可曾想过出宫?与人结婚生子,过平淡生活呢?毕竟姑姑花容月貌,哪个男人不愿娶你,不是瞎了眼,就是断了欲”。

花满葶满脸微笑回道,“回陛下,奴婢已近三旬,还有谁会娶我个黄脸婆啊,陛下别取笑我了。奴婢能留在宫里伺候太皇太后和陛下就知足了。再说…奴婢也没有可去的地方了,不如留在宫里,没准还能帮陛下照顾皇子呢。

李明琮有点激动,还有丝慌张的说:“抱歉姑姑,朕又提到你的伤心事了。不过只要朕还在,就一定不会让姑姑受到半分的委屈。朕说到做到”!

花满葶笑着说:“那奴婢先在这谢过陛下了。头梳好了,陛下可还满意”?

李明琮看到了花满葶那仙女娇花般的笑容,自己也莫名开心起来,心里也只联想到一句话“佳人似洛神,一笑倾城,一瞬难求。”花满葶为皇帝梳好头发,宫女们就将挂着龙袍的架子搬来,花满葶为李明琮整理龙袍,安戴旒冕。

花满葶整理完后,赞道:“陛下戴上旒冕之后更添了几分神武,与先帝更似”。李明琮撩开旒珠,看着镜中的自己,说:“朕这个皇帝日日戴它,也没感觉自己……有多神武啊”。

花满葶走近几步,欲伸手去碰他,但又忌惮的收了回去,只轻声道:“陛下,以后时日还长呢。如今去圣鸾宫给太皇太后请安,再去阆月宫给太后请安,还要上朝…若迟了些,恐怕时间赶不及”。李明琮放下旒珠,喟叹一句“走吧姑姑”后奔圣鸾宫而去,花满葶在后跟随。

贺府

贺绫韫站在院中望着天,晨光一晃,照得兰花晨露倾落,露珠受耀变得星光熠熠。贺绫韫之子贺麒,官任吏部侍郎,刚穿好官服,走了出来,看到父亲早早站在院中,便问:“父亲醒得早。外面阴湿,万万注意身体,家国不可没有父亲的扶持”。

贺绫韫转头看向了贺麒,招手让他来,贺麒走了过来,站在贺绫韫后面。贺绫韫一把将贺麒抓在身旁,说:“儿啊,家国不能每时有我,可未死之前必定有我。麒儿,你答应爹,倘若爹不禄了,家国就由你们这帮年轻人来扶持了。尤其是你,身为吏部侍郎,要为大晋挑选鸾凤才人,让新鲜的血液如过江之鲫一般带动大晋千秋”。

贺麒听完之后底气十足的说:“爹,儿子答应你,可爹也要答应儿子,千万莫要交代后事了,您身体硬朗着呢,不能动不动就提生死,您这样娘会生气的”。贺绫韫看了一眼兰花,又看了一眼贺麒,说:“行。希望你娘别着急,让我再多为大晋献一日之力吧。走吧,咱爷俩上朝去”。父子二人上轿往宫中而去,已是寅时八刻。

禁内金銮殿外,群臣闲散的互相谈论,有论政务职事的,有论家常小事的,不过讨论最多的无非是两位国公世子的事。

一位绯袍官员径直地向一位紫袍玉带官员走去,挥手招呼:“元玦,老师呢?”顾元玦走了过去,说:“家父正在内阁,不知寰甫找家父何事?”

李墉摇手道,“无事。只是快要早朝,未见老师身影,才发此问”。

“陛下未能亲政,由太皇太后和内阁共同辅政,贺阁老代表内阁上朝辅政,其余内阁成员基本都在内阁处理要务。毕竟内阁成员紧缺,也没有什么合适人选能纳进内阁,就连家父和吕阁老都要留在内阁,再不开科考,恐怕压得太紧,终致弦崩”。

一座轿子停在了宫门,贺麒先下轿,贺绫韫撩帘而出,一跃而下,贺麒搀扶其父说:“您可悠着点吧”。贺绫韫挣脱了贺麒的搀扶,整理一下衣襟说:“吾虽年迈,也并非手残足疾之辈,无需搀扶。进去吧,快开朝了”。贺绫韫走进候朝场时,文武官员皆礼敬之,内阁首辅兼太傅的三朝老臣谁人不敬。

贺绫韫走到百官之前,面金銮殿而立。顾元玦走上前来,俯身礼道:“下官拜见太傅”。

贺绫韫(转身一看):原来是镇军大将军,失敬失敬(说罢便要行礼)。

顾元玦(连忙托住贺绫韫)道:元玦身为小辈,怎能让您老对我行礼?您贵为太傅,哪有向我行礼的道理?

贺绫韫(浅笑):罢了罢了,还是那么不经逗。元玦找我何事?

顾元玦:瞧您说的,没有事就不能找您聊聊吗?侄儿就是想跟您谈谈科举的事。您也知道朝中官员和地方官员都出现了位多人少的现象,一般都是一位官员身兼多职,这样早晚会出问题的。

贺绫韫(喟叹):我怎会不知这其中的缺陷。神乐三年初开科举,有多不理想,元玦应该也知道。神乐四年又出现了卖官鬻爵的现象,那年的状元连《治安策》都不知,太皇太后一气之下下令整顿。说是整顿,实则就是废除,转而施行了相试法。明面上人人皆有资格相试,实地里就只有世家、官员和那些豪主能过。今日两位国公世子要面圣,重开科考一事只能往后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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