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轻生的上班族1（2 / 2）

　天桥上一名卖盗版书籍的小贩注意到徐远的不对劲，眼角余光不住的偷瞄着徐远。此时正是下班时候，许多文艺青年路过天桥喜欢买上两本小众的精装书来装点自己学识。买书的人不少，小贩无暇关心怪异的徐远，但在心底留了几份警惕。

　“无聊……无聊……无聊……”徐远口中不断嘟囔这几个字，开始回忆起自己这丑陋的一生——母亲与父亲都是中北大学的研究生，父亲自杀时，徐远母亲刚刚怀孕，还没来得及告知对方便传来噩耗，一瞬间这爱情的结晶变成了沉重的包袱。为了对死去的徐朝峰有个交代，也为了不让这个“小累赘”拖累自己的一生，徐远母亲与徐远爷爷和平谈判，以生下徐远为代价，让徐远家里再也不纠缠自己，放自己自由，更不要提旧社会那些“守寡”之类可笑的做法。

　于是，以“为了徐远好”这个高贵的说法为理由，母亲彻底抛弃徐远，此后二十余年，也不曾联系。

　此刻徐远站在天桥上，与这个世界默默告别着。他并不恨自己的母亲，当然也谈不上爱。只是没有感觉，就像对自己的父亲一样没有感觉。感情是后天建立的，他几乎从未见过这两个人，也就谈不上爱和依赖，就算想回忆一下，也没有念想。

　“爷爷……奶奶……”徐远思念着这两个人，眼角开始有水珠聚集，慢慢凝结成泪滴，悄无声息的滑落。

　徐远爷爷做点小生意，家境还算不错，爷爷奶奶对自己也很好。徐远小学时开始展现自己的聪颖，虽达不到过目不忘的程度，但背首古诗也只需两三分钟。初中更是离谱，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逃课打游戏，可成绩依然可以保持班级前几名。不过到了高中，仅凭天赋的优秀，已经不足以应对激烈的竞争，慢慢下滑的成绩也让沉迷游戏世界的徐远尝到了苦头。终于，在高三那年摒弃杂念，奋起直追，最终以普通班第七名的成绩，与父亲考入了一样的院校——中北大学。

　不同于九十年代的天之骄子，在大学生数量暴增的今天，中北学子已经入不了社会的法眼，家里人提起徐远，虽然也认可这是个好孩子，却多少有些“伤仲景”，可惜了那么优秀的天赋。大学的徐远已是彻底沦为平庸——偏矮的个头、中庸的长相、静不下的心境、拿不起的书本……在度过了四年幸福而颓废的大学生活后，考研失败，被迫进入社会磨炼。

　从徐远出生，到步入社会，这二十三年，爷爷奶奶日渐衰老，最终撒手人寰。家境也从九十年代的“不错”，沦为了现在的“穷困”。这二十多年国家发展太快，爷爷心心念念留的十万“巨款”如今却连首付都付不起。

　与爷爷相反，徐远并不热爱这个世界，在这复杂的社会打拼，不但没有快乐，反而让自己心智越来越消沉。爷爷奶奶的离世让自己愈发孤独，加上到了社会也没交到什么朋友，徐远感觉自己离这个喧嚣的世界越来越远。

　他很小的时候就有厌世情节，看身边的人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斤斤计较甚至出口伤人，会觉得很不舒服。看电视里古代帝王将相被人前呼后拥，也觉得没什么值得羡慕。他向往的是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理想世界，想回到盛唐，和李白对饮明月；想步入边关，与岑参同饮冰雪；想回到北宋，与苏轼同游赤壁；也想俯瞰大元，领略蒙古铁骑……想与苏格拉底讨论瀚宇，想与老子坐而论道，想领略出塞的昭君风华，想品味捧心的西子柔情……

　而不是像现在，成为一座城市的……寄生虫。

　徐远忽然笑了，笑的可怜又凄惨。他很久没有和人谈心，也从没有和人开怀畅饮。不善交谈，不懂人情，没有激情，活着好累——这是他对自己乏味人生的最后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