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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她饿的昏昏沉沉,几乎是无意识的成了亲,直到他走后,自己才反应过来,她刚成亲便要独守空闺了。

此时她吃饱喝足,也大胆的端详着郁良的那张脸。

没有被边疆的砂砾摧残过,也没有征战沙场后的戾气,只是微微勾唇,便能你引少女芳心尽付。若此时的卫央没有经过前世那些磋磨,她的心定会砰砰加快一些,但此时,她只是下意识舔了舔唇道:“让她们出去。”

郁良不解,犹疑了一会儿也还是挥了挥手,那几个丫鬟似乎还颇有微词,却在郁良震慑的眼神中把所有话都给咽了回去。

几个丫鬟和常妈妈一走,卫央立马走到门口,将门从里锁了起来,郁良的身上还有酒气,他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杯热茶,轻笑道:“王妃这是何意?”

卫央道:“给我一纸休书。”

此生她不想独守空闺,更不想受宫中规矩束缚,她只想做自己,过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

郁良愣怔了一会儿,尔后皱眉,“新婚之夜便说这个,不吉利的。”

卫央心道,有什么能比你新婚之夜就赶赴边疆更不吉利呢?但她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要么和离,要么休了我。”

郁良道:“王妃又没犯七出之罪,这御赐的婚事怎能说和离便和离呢?”

“你娶我也非你本愿,我也不想嫁你,若不是这一道圣旨,你们不过就是陌路人,如今一道圣旨将你我绑在一起,你不开心,我也不乐意,不若早早和离,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对谁都好。”卫央一股脑儿把前世未曾说出口的话都讲了出来,她的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郁良却皱着眉头,“自古以来,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岂能容你我抉择?更何况,你怎知我们本就是陌路人呢?”

卫央不想听这些,她计算着时间,传旨的人很快就要到了,她咬了咬牙,“我不管,你给我一纸休书便可。”

郁良轻笑一声,“为何如此执着?难道已经有了心仪之人?”

卫央摇头。

上一世活了二十七年,她到死想得竟然是若当初没嫁给郁良,今生会不会好过一些?其实上一世她在出嫁之前也想过的,听闻郁良脾气温和,几乎无人见过他生气的模样,那她便可以在郁良面前求求情,在京城内外开个医馆,偶尔还能回娘家探望家人,郁良长得好看,她也长得不丑,两人定能有一个俊俏的孩子,她一定会给孩子最好的东西,教他医术,教他品性。却未料想,一切都如同镜花水月,她只见过郁良一面。

“既无心仪之人,不若就和我凑合一下过吧。”郁良的眼角微微上挑,眼睛里带着笑意,似有漫天星光,勾人心弦,他声音带着独特的沙哑,“我长得不差,脾气也好,虽不受宠,但好歹也是个王爷,可保你一世平安喜乐,不若考虑一下?”

卫央:“……”她的心竟莫名的跳停一拍。

喜烛摇摇晃晃,映衬在郁良那双眼睛里,好似有什么东西揪着你的心一般,卫央在心里嗤道,这真是个妖孽。却也瞬间恢复了清醒,外面有人在急促的敲门,声音尖锐,“七王爷,咱家来给您传旨了。”

当初这道圣旨也是秘密传下来的,直至三朝回门时,京城里的百姓才知道七王爷已经在新婚之夜远赴边疆。

只是一瞬,卫央便打开门,气鼓鼓的望向那太监,飞快的夺了那道圣旨,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卫央已经把门重新插好了。她幼时学医,整整练了一年的快速分拣药材,如今这速度也不过是正常。

卫央把圣旨拿在手里,假意打开看了一眼,抿唇道:“若你接下这道圣旨,此去千里,归期不定,你还要我在这京城里等着么?”

郁良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神色也严肃了起来,“北疆的战火又重新燃了起来?”

“不止。”卫央道:“已经被攻克了三座城池,马上就要打到雁门关了。”

郁良轻叹口气,隔着几步之遥望向她,缓缓道:“等我回来。”

卫央就知道,无论重活几辈子,郁良都会选择去战场,她内心有一股无名火在烧,心道:你要去死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拖着我下地狱?!

郁良愣怔了一下,换衣服的都僵在了那里,不解问道:“谁要拖着你下地狱?边疆苦寒,你在家中等我归来便好。”

卫央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她暗咬了下自己的下唇,心道往后定要小心谨慎些。

郁良又道:“你我夫妻一体,往后在我面前不用那么谨慎。”

卫央:“……”

还未来得及细想,门外的大太监又敲了几下门,细嗓子道:“边疆战事紧迫,王爷须得连夜出发,皇上已经把骁骑营的五千将士准备好了,帧王的援军随后就到。皇上体恤王爷新婚之夜,故有所交代,在您走后,一定会将王妃照顾妥当。”

照顾妥当?卫央不由得扯了扯唇角,便是让那些嬷嬷来磋磨她么?思及上一世受的屈辱,卫央瞬间红了眼眶,她深吸一口气,拿着圣旨放在烛火上,眼也不眨的望向郁良,一字一顿道:“要么休了我,要么让我死,要么带我走。”

“要么休了我,要么让我死,要么带我走。”

卫央说出这话的时候也愣怔住了,她万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竟还能如此理直气壮地威胁别人,以前都是别人说什么她都会照做的。

上一世,哪怕是她不想嫁给郁良,任由母亲说了几句,她还是乖乖的上了花轿,乖乖的饿了一日,乖乖的等了两年。

如今死过一回,倒是让她的胆子变得大了起来,很多时候都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想通了这点,她倒是更加坦荡的看向郁良的双眼,眸中是破釜沉舟的锐气。

饶是郁良见惯了大风大浪,也被她这话给惊得手中衣服都掉在了地上。他记得卫央是一个说话软糯的姑娘,笑起来时还有个浅浅的梨涡,刚刚摘下盖头时,她的面容娇艳如三月的春桃,似乎掐一把就能溢出水来,如今的卫央像是开了刃的宝剑,锋芒毕露,他思考了一会儿,道:“这一路上须得快马加鞭,冬日严寒,三九天的风往脸上一吹都能将你的脸吹裂几道口子,再加上风餐露宿,不肖三日你就得病倒在路上。”

卫央盯着他,“你是怕我给军队拖后腿么?”

郁良轻叹了口气,“这倒不是。你虽跟着沈大夫学了几年医术,但毕竟也是家中娇养出来的,定是受不了这等苦楚。再加上你父兄皆在京城,你跟着我背井离乡,远赴边疆,时日久了定会想家。”

卫央的舌尖儿抵在牙齿上,一时想不到办法。

郁良温声道:“我出门征战是已经定下的事,你就不必跟着我受这些磋磨,再说,等过了这个寒冬,我便也回来了。我在外行军打仗,这七王府内便是你执掌,无须觉得难受,若是想家了,将岳母接过来或是回家小住几日,都是可以的。父皇既然那样说了,必然会替我照料好你,无须担心受到苛责。”

他不这样说还好,他一这样说,卫央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她把圣旨发了狠地扔在桌子上,忍着哽咽声,一字一顿道:“你可知今日你一走我过得是什么日子么?皇后无良,派遣宫中嬷嬷给我,手中拿着棍子,名为教习礼仪,实则随意苛责,皇上答应你要照料好我,却将此事归为家事,儿媳妇不好不得让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好好教么?便是说破了天去,也没人觉得这是大事。”

“你觉着我想家可以随时回家,但那三纲五常是如何教导女子的?要我出嫁从夫,即便我夫君不在,我也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守着这个家。害怕我出去偷人,便将我锁在这高门大院里,插翅都难飞!你以为自己只出去一个冬日,可没想过若是战火绵延,你在外三载五载回不来也是常事,那我呢?你回来之后约莫只能见到我的尸体!”

卫央说完之后抬起手背抹了一把泪,这些话是她上一世带进棺材里的,她未曾和任何一人说过。成亲两载,她只见了夫君一面,娘家就在隔三条街的卫府,她也只回过两次,大多数时间都磋磨在了七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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