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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个冰冷的牢笼,哪里是家!

说完之后,卫央吸了吸鼻子,“若你今日执意要走,要么就给我一纸休书,要么就带我走,若是都不愿意,今日你只要出了这个门,我便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威胁的话说了一遍,第二遍便从善如流了起来。前世卫央最看不起这些女子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总觉得闹一场让自己没脸,但有时候最原始的方法才是最管用的,尤其是对郁良这种“君子”而言。

郁良果真细细思索了起来,讷讷道:“真有这么萧条?”

卫央冷声道:“那皇宫是个什么样子,你心里可比我清楚。”

若非如此,他上一世怎会在信中一次又一次的和她说,多忍忍,他很快就回来了。

他在信中给自己画了两年的大饼,也可怜她就那么等了两年。总以为会好的,结果等来了一次次的失望。

良久之后,郁良捡起地上的衣物,轻叹道:“收拾东西吧。”

朔风吹过窗棂,发出沙沙的响声,郁良换了一身黑色的袍子,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大氅放在桌上,语重心长道:“这路是你自个儿选的,日后莫要怨我。这大氅是前年皇上赏赐下来的,穿着轻盈却御寒,这一路上山高水远,你这身子怕是受不住的。”

卫央愣怔了一会儿,没想到郁良这么轻易便妥协了,她吸了吸鼻子,去里间换掉了身上的红嫁衣,出来时郁良正坐在桌前沉思,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微曲,一下一下的敲击在桌面上,听见脚步声后低声道:“交杯酒还未喝呢。”

卫央听了竟有些心酸,上一世他们也没能喝这交杯酒的,只是微微一怔,她便走到桌前,冲着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郁良摇头轻笑,“交杯酒可不是这样喝的。”

语罢,他拿起酒壶又倒了两杯出来,一杯递给卫央,另一杯拿在自己手中,他坚强有力的臂膀勾过卫央的胳膊,烛火轻轻摇晃,外面的大太监还催促着,“王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还在城门口等着呢。”

屋内却是一派祥和气氛,卫央甚至有些恍惚,好似回到了上一世她初次看到郁良时的样子。

郁良冲着她微微勾唇,两人遥遥相望,那一瞬,她是心动了的,但他们拜了天地,交杯酒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后来听闻,有的地方成亲若是不喝交杯酒便不算正儿八经的成亲。

恍惚间,她感觉有张温热的唇印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卫央瞬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甚至一拂手打在了郁良的身上,她的手被郁良紧握住,郁良的手心里都是汗,卫央抿了抿唇,低声道:“对不起。”

她和郁良是正儿八经成了亲的夫妻,郁良不过是吻她的额头,她却差点打了郁良,主要是在那一瞬间,她想到了试图轻薄她的陆晟。

郁良一手拉着她,一手拿着包袱,轻声道:“客气。”

两人一出门,外面的大太监便急匆匆道:“奴家知道您二位正是新婚燕尔,蜜里调油的时刻,但也磨蹭太久了些,皇上和皇后娘娘还在城门口等着送您出征呢。”

郁良斜睨了他一眼,“只是一刻便也等不得?”

那大太监自知失言,急忙赔了笑道:“奴家这不是替您着想么,话说得重了些,该掌嘴。”说着便朝自己的嘴上打了一巴掌。

卫央觉着也不算疼,便嘲讽道:“公公这手可真够轻的,王爷和王妃也敢随意编排的嘴,那可不一般。”

大太监一愣,错愕的看向卫央,不知一个低门小户的卫家女成为王妃怎么在一朝之间就变得凌厉起来,之前他去卫府下旨时,这女子还怯生生的不太敢说话,一双杏眼水灵灵的,看上去胆子不大,如今也是扯着虎皮做令旗么?但他毕竟也是从皇宫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早就习惯了看着主子的眼色做事,立马笑道:“王妃说笑了,在外边等久了奴家这手也冻僵了,是该打得重些。”说着便是一个脆生生的巴掌。

卫央看了他一会儿,忽而勾了勾唇角。

她记得前世去宫门口跪着请求和离之时,这太监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说,“这好好的七王妃作何要想不开呢?锦衣华服任你穿着,奴仆下人任你差使,王爷在外浴血杀敌,你竟让他后宅不宁。再说了,跟皇后娘娘作对有什么好处?乖乖在七王府当你的金丝雀不好么?作妖!”说着还轻蔑的看了她一眼。

那七王妃当的,真真是连一个受宠的下人都不如。

卫央收敛了心思,也不再看他。她不是为了报仇来的,这些人还没冲着她冷嘲热讽,什么都还没做,她想有自己的人生。

冬日严寒,为了赶时间,郁良是骑着马带她去的城门口。朔风吹在她脸上像是刀子一样,郁良纵马驰骋在无人的街道上,卫央只听见过往的风声呼啦啦的钻进她耳朵里,不肖一刻钟便赶到了城门口。

城墙之上是穿着明黄色皇袍的皇上和神色严谨的皇后娘娘,城墙之下是浩浩荡荡的骁骑营,五千将士穿着铁甲站在凛冽的寒风之中,朔风刮过他们的脸颊,却无一人言语。

卫央亦步亦趋的跟在郁良身后,一步一步的跨过台阶,来到当今天下之主面前,看见皇后时,卫央的身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往郁良的身后躲,但她的脚步只动了一下,便立马忍住了。

她没有做错,为何要躲着?于是她在郁良身旁站得笔直,听皇上给郁良讲边疆的紧急战况,讲身为皇帝的无奈,讲他出征之后会好好照顾他的王妃,让他安心打仗,尔后话锋一转,对着卫央道:“朕知晓你新婚之夜,夫君出征定是不好受的。但为国为民,郁良责无旁贷,你身为王妃应当体恤,这样才不失我皇家威严。”

卫央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郁良抢先道:“王妃随儿臣一同出征。”

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郁良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自建国以来,还未曾见过有女子随军出征的,打仗本就是血腥之事,一路颠簸,风餐露宿,少有女子能承受得住。

更何况,豪门贵女自一出生便要求读书识字,能够背诵《女诫》《女训》《女论语》等教化书籍,原先待到女子十一二岁还要裹脚的,上一朝皇帝刚刚革除此项陋习,但时至今日,依旧有父母给女儿裹小脚,只是为了嫁个好人家。

卫央此番行径简直就是在挑战众人的下限。豪门贵女削尖了脑袋想嫁入皇家,恪守礼仪是基本规范,但她却想跟着上战场?开什么玩笑!

这种做法就好似大家都在想尽办法吃肉糜,你却道,肉糜有什么好吃的,我觉着还是清粥小菜更合我胃口一些。你虽真是这么想的,但也不能这么大剌剌的说出来,容易招人嫉恨。

干元帝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棘手的难题。让郁良去领兵打仗是他一直以来就有的想法,如今终于逮着机会践行,虽说是在新婚之夜,但男子汉大丈夫其会在乎这等细枝末节的小事?好好建功立业才是最要紧的,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七王妃。

干元帝霎时皱紧了眉头,不怒自威,“沙场刀剑无眼,你当是在开玩笑?闹小女儿的脾气也太过了些。”

卫央站得笔直,一双杏眼里满是坚毅,“卫央自是晓得沙场刀剑无眼,战火无情,但也不愿在新婚之夜便与夫君分隔两地。皇上您一直体恤百姓,卫央如今既是您的儿媳,便也该为这天下出一份力。卫央不才,幼时跟着师父学过些岐黄之术,不敢说包治百病,却也比这京城一般的大夫要好上几分,是故此番跟着夫君出征,卫央也是能尽些绵薄之力的。”

干元帝一甩袖子,眼睛一凛,声音比这三九天的天气还要冷上几分,“胡闹!征战并非儿戏,岂容你等妇人胡闹!郁良!”

“儿臣在。”郁良拱了拱手,作揖道:“王妃刚嫁到王府来,定是无所适从,如今不过刚及笄,想找个依靠也是应该的,还望父皇体恤。”

“体恤?”干元帝气得一口老血哽咽在喉头,冷哼一声,“若今日你的王妃开了这头,改日京城贵女纷纷效仿,这天下还不让她们都反了去?!我倒要问问,卫家到底是如何教养女儿的!”

卫央闻言,急忙上前一步,坚定道:“此乃卫央一人之责,和父兄无关,还望圣上莫要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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