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日谈（上）（1 / 2）
午后，烈日侵入卧室，在空调地吹拂下一位少年正窝在长椅上沉沉入睡，精装书本摊开在他胸口，狰狞的鬼怪插画跃然纸上。透过光柱中飞舞的尘埃，一张老旧照片孤零零立在墙角。似乎是主人刻意为之，照片中仅有年幼孩童的脸清晰可见，而他身侧的一男一女都已模糊不清。
突然！
“噌！”
少年仿佛受惊的野兽暴起，压在他胸口的厚重书籍随之砸在脚面上，深红色的淤青扩散开来，可少年只是深深地吸气。
渐渐呼吸声愈发急促，豆大的汗珠急转直下！
“安生？”
一句轻唤似是将少年从天边拉回现实，连做几次深呼吸后他捡起书本放在桌旁，并拿起手边的黑框眼镜应道：“来了。”
进入客厅，少年看向站在沙发旁的年轻女孩。
女孩身穿白色体恤、牛仔短裤，及肩的短发扎成马尾高高耸立脑后，额前的几缕发丝则被汗水打湿。
可在少年的视野中，女孩乃至他目光所及处皆被无形黑影覆盖，如同隔着一层聚散不定的雾气，直到他戴起眼镜一切才变回原样。随后他先是递了杯水，又翻出纸巾按在对方脑门上，“下午没课？”
眯眼享受服务的女孩应了句，“有啊，四点的课。”
名为顾安生的少年瞥了眼钟表，还有两个半小时才是女孩上课的时间，这时对方已经抵住他的下巴，“你就打算窝在家里睡觉？”
面对疑问中隐含的质问，顾安生岔开话题，“什么课？”
早有预料的女孩顺势坐上沙发嘟囔起课程的无聊、老师的催眠，顾安生则在一旁扮演起忠实听众。半晌后见身边的木头还是一动不动，姓温名葛的女侠立即改换姿态掐住他的脖子，“喂！我嘴都说干了，你就没什么表示？”
透过厚重的眼镜片，顾安生盯着温葛白皙的面颊，窗边的日光将对方的发丝染上金色辉芒，淡淡的清香则从纤细的肢体上传来，而在那澄澈如水的眼眸中仅有自己的影子，当然若是余光里的黑影能消停会就更完美了。
“那我给你倒杯水，你接着说？”
温葛瞳孔瞬间放大，如远山般的眉峰更是连连抖动，这突然变化的表情让顾安生眼角染起笑意，眼看温葛手上的力道加重，顾安生立刻改口，“我下午没事，陪你去上课。”
显然这话说的有点晚，得到答复的女侠依旧斜眼盯着某人，半晌后蹦出一句，“爱去不去！”
说罢温葛转过身不再搭理他，顾安生倒是兴致勃勃地挪到她面前。看着女孩又赌气地转向另一边，顾安生便回到原位，几番折腾后，温葛没好气地说道：“无赖。”
顾安生点头应下，并用臂膀环住温葛的腰肢，这会客厅已在空调的冷风中展露寒意，屋内的俩个人儿也顺势靠在了一起，片刻沉默后温葛问道：“你明天要去陈叔那做复查？”
“嗯。”
又是一阵沉默，女孩再次开口，“舅舅说你好多了。”
“嗯。”
大概是不太满意顾安生的回答，温葛轻轻将手附上他的脸颊，四目相对中俩人都从对方眼中看见自己的倒影。
“有什么事一定！一定！要对我说，知道吗？”
顾安生用自己宽大的手掌覆盖了温葛的小手，语气温柔而坚定，“嗯。”
下一秒，话题变幻。
“别戴这眼镜了，又重又丑。”
“没办法，后遗症。”
“哪有后遗症会让人戴眼镜的，你又没近视。”
“所以才说是后遗症。”
这时，卧室内传来手机铃声，顾安生似乎不打算起身，温葛则在他怀中拱了拱示意他快点行动，拧不过的某人只得照办。
“喂？”
话筒那头传来一个略带兴奋的声音，“安哥，晚上班级聚会，你会来吧？”
顾安生和温葛都听见了对方的话，可俩人的回答却截然不同。
“好。”
“不去。”
电话那头似是没听清，“姐？你也在？”
温葛当即夺过手机，“温覃，几点？地址在哪？”
“班级群里已经发了，对了，安哥没退群吧？”
站在一侧的顾安生简短应道：“没。”
“那就行，记得在群里回复一下。”
听出对面准备挂断电话，顾安生又从温葛手中拿回手机，“去可以，但你最好一小时内到我家门口，过期不候。”
“啊？”
不等对面发问顾安生便按下关机键，温葛则拉了拉他的衣角好像不明白他的意思。
顾安生双手一摊，“我都陪他聚会了，他也该陪我们上上课吧？”
温葛丢过来一记白眼，“小心眼。”
顾安生承认道：“那你要和我这个小心眼躺会吗？”
温葛重重点头，撞入某人怀中倒在了床上，隔着布料感受着对方的体温二人渐渐被困意席卷，待到醒来时卧室门口已经站着一位皮肤黝黑的访客。
“合着你叫我过来就是让我看我姐睡在你床上？”
“不，我叫你是来上课的。”
“上课？”
“上课。”
正是温葛弟弟的高大少年先是迷茫，随后变为震惊，“不是，大哥！还有三个月才是报到的时间吧？你这就打算提前感受大学生活了？而且，就算你想感受，为什么要拉着我？”
“怎么？不愿意陪你姐上课？”
“当然不愿意！”
“嗯？”
察觉亲姐已经带着几分不善之意看向自己，温覃话风一转，“怎么会呢！怎么可能不愿意呢，是吧，姐？”
温葛站起身嫌弃地摆摆手，“别，我可不稀罕。”
略过俩人的话头，顾安生一边帮温葛捋直压乱的发丝，一边问道：“你怎么有我家钥匙？”
“当然是老舅给我的。”
尽管说的理直气壮，温覃还是补了句，“不行？”
“废话！你是不是打算趁爸回来这几天，又躲舅舅家来？”
没想到率先发难的竟是温葛，温覃连连解释道：“当然不是，老舅不在，我这当外甥的过来也没什么吧？”
顾安生点点头，“嗯，要是温叔没在这几天回来就更好了，对吧？”
“唉，谁说不是呢。”
眼看心里话蹦了出来，温覃索性大方说道：“你们是了解我的，要是爸回来了，我这三个月可就没得疯了！”
顾安生拍了拍温覃的肩膀，“嗯，你也是了解我的，我一向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
话音刚落，顾安生已从温覃口袋里摸出钥匙并和温葛走出卧室，无视身后传来的哀嚎，二人稍稍洗漱后便拉着温覃出门。
路上，温覃没了来时的那股活力，像是被压垮脊梁般唉声叹气，前方的俩人也不搭理他说着一些零碎的话题。
“对了，安生，这几天就要出成绩了吧？”
顾安生扶正眼镜，忽略刚刚飘荡于眼角的黑影应道：“嗯。”
温葛将双手合于身后，看似随意地问道：“那你想好去哪了吗？”
“嗯。”
简单的回答让俩人同时沉默，只是这次不再是女孩挑起话头。
“你在哪，我在哪。”
一瞬间温葛的身子猛地绷紧，双手更是不自然的交缠在一起，可某个不开窍的人率先开口道：“啊？你不去北边了？”
话未说完温葛一脚踢在亲弟弟的小腿上。
“啊！！！”
惨叫声引得路人连连侧目，顾安生却仿佛没看见似的，拉起温葛的手快步远离了温覃。
“你在哪，我在哪。”
同样的话语再次飘入女孩心间，让那如春日暖阳般的眼眸被笑意填满。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顾安生抓着温葛的手不由攥紧，“嗯，我说的。”
小小的承诺就这样印在俩人之间，这时身后的温覃快步跑了过来，“那我们岂不是又要成为四年同党了！”
“那个词叫同学，还有别老带着安生搞些乱七八糟的，小心爸揍你！”
温覃的脸立马皱成一团，“爸揍我的时候还少吗？哦，也不光揍我一个人。”
顾安生随即想起那位严肃的长辈，他挨打的次数的确不少，当然其中少不了温覃的功劳，但很多时候那位逐渐发福的中年男人更喜欢和自己讲道理，看着身侧如花朵般绽放的女孩，顾安生突然觉得挨打也不全是坏事，至少这打不白挨。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想法，温葛恶狠狠拧住他腰间的软肉。
瞅着顾安生面不改色的样子，温覃连竖大拇指，“还是你厉害，比我抗揍多了。”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