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日谈（下）（1 / 2）
第二天清晨，赖在床头的顾安生凝视着眼中不变的诡异景象，仿佛昨日看见的正常世界才是幻觉。他自认无过人之处，唯二的特点就是命大以及运气尚佳。前者使他能悠闲地躺着思考这些破事，后者则让他遇到一群体贴的亲人。
总的来说，顾安生觉得这十几年的人生不好坏，若能维持现状，便是上天对他青睐有加了。
趁着温葛下午才有课，顾安生将前夜密封好的纸箱从床底取出，最开始他打算让这些东西安静地躺在自己房间，但一连串的事又让他生出惶恐，思量半宿他还是决定将一切交给温葛保管，至于女孩如何处理，他不会过问。
瞅着顾安生将纸箱抱到客厅，早起的方朔若无其事地拿起茶几上的书籍，佯装无意问道：“怎么？不是收拾好了吗？”
顾安生应道：“嗯，我打算让温葛收着，还有老爹，你书拿反了。”
方朔不着痕迹地将书摆正，“哦，我还以为你打算放到杂物间呢。”
顾安生抬头瞥了眼方朔：“老爹，是你想多了。”
方朔不自觉松了口气，如往常般问起，“对了，小葛今天没课吗？”
顾安生摇头道：“下午有课，所以我这会过去。”
“嗯，事不宜迟，别耽搁了。”
顾安生无奈道：“您倒是比我更上心。”
方朔拉长语调，“唉，谁让我是当爹的人呢？”
……
待顾安生离开家门后，方朔的神情才彻底松弛，因为前天彻夜未眠加上顾安生复查以及他是否要去北边上学等一系列问题，这个中年男人的心一直悬在空中，他做事向来认真对顾安生的事情更是极为慎重，就如同昨天凌晨的那场谈话，他并不想干预顾安生的选择，可很多时候他还是希望对方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又或者说是他们这些亲人的意愿，开始一段新的人生，而非沉溺过去。
须知已往难谏，但来者可追。
公交车上，靠窗而坐的顾安生轻敲窗沿神游天外，按他对温葛温覃的了解，一个大概晨跑完准备回家，一个肯定还在呼呼大睡，果然下车没走几步他就碰见提着豆浆油条的温葛。
顾安生自然地接过女孩手头的东西，“温覃没起？”
温葛点点头，挽起顾安生的胳膊说道：“听爸说，复查很顺利？”
“嗯，陈叔说以后不用经常过去了。”
得到顾安生亲口答复，温葛明显放松不少，这时她注意到顾安生左手抱着的纸箱，“这东西是？”
顾安生扬起眉梢，“送你的。”
面对这副求表扬的神态，温葛没猜出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她又隐隐觉得应该很重要，否则以顾安生的性子不会这么郑重地送到她家来，更别说还用胶带裹了个严实。
进了家门，顾安生熟练地换下鞋子将早餐放到桌上，见墙上的钟表停留在八点，他便没打扰温覃的清梦，而是将纸箱摆在脚边坐等温葛换衣洗漱。
沙沙的水流声从浴室内传出，顾安生仿佛嗅到沐浴露混着不知名的芳香向自己袭来，可想起某位中年男人曾在温葛留宿自家时提刀上门，他便甩去了这旖旎念头。有时他也觉得无奈，温葛对自己毫无防备虽是信任的体现，但年岁日增中某些源自本能的烦恼却愈演愈烈。
瞥了眼浴室的方向，又瞅着餐桌上的豆浆油条，顾安生脑海突然蹦出一句，“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还是提醒下她吧。”
就在顾安生自言自语时，温葛一身清凉地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提醒什么？”
望着女孩出水芙蓉般的姿态，顾安生刚刚燃起的念头直接熄灭，蒸汽将温葛的脸颊染上红晕，水滴则顺着她鬓边的长发滑落，朦胧中顾安生觉得某位温姓男子对他日防夜防无疑是正确选择。
努力移开视线后，顾安生快速说道：“没什么。”
温葛踱步坐到他身边，指着箱子问道：“不打开吗？”
顾安生赶忙起身，从窗前的长桌内翻找起剪刀，观察着他略显刻意的动作，温葛看了看身上单薄的睡裙闪过一抹得逞的笑容，然后便挪到少年身侧从他耳畔问道：“找到了吗？”
顾安生立马抄起一侧的裁纸刀，三下五除二地划开胶带，“你自己看吧。”
随后他拉开距离拿起桌上的豆浆猛灌，却没注意身后的女孩正笑意吟吟地望着他。
满足了玩性，温葛回房换下睡裙，坐在床边一件件打量起纸箱内的东西，“安生，这相框你还留着啊？”
喝撑了的顾安生探进卧室说道：“嗯，正好缺一个就拿来用了。”
注视着眼前磨损过的照片，温葛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是你六岁的时候吧？不留下来吗？”
顾安生平淡道：“只是张旧相片，何况都看不清了。”
温葛没再张口，抱着相框翻看起箱内的物件，片刻后温葛明白了为何顾安生会一大早就将箱子送来。尽管少年已经承诺不去北边，但她并没奢望对方能真的放下，从儿时到如今他们不仅是恋人更是亲人和朋友，她曾陪伴他度过无数噩梦，也曾目睹对方命悬一线，包容、关爱、怜惜、倾慕，种种复杂的情感构成了她对顾安生的全部。
“你真要把这些东西给我？”
温葛不知所措，震惊地看着门口的少年，她比旁人更知晓这一切对顾安生的意义，因此才会如此动容。
顾安生走进来笑着说道：“是啊，家里的老领导不放心，我自己也不放心，所以交给你这个小领导。”
温葛带着几分忧愁与不解，“可是，我……”
顾安生打断了她的话，轻轻抱住女孩，“没事，当成不用的东西放在角落就好，扔了也没关系，我只是觉得应该由你来处置它们，也只有你能处置它们。”
温葛明白他话里的含义，没再拒绝。
轻柔地抚摸着顾安生消瘦的脸庞，温葛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顾安生也俯身准备覆盖女孩的双唇。
“怎么没豆浆啊！”
卧室内的两人身子一僵，叼着半根油条的温覃却已经走进来四处瞎瞅，寻找无果后又径直离开，握紧拳头的顾安生无奈道：“继续？”
温葛脸颊瞬间泛红，“算了，下次吧。”
说罢女孩轻轻吻在顾安生的侧脸，眉眼含笑道：“我要去图书馆写报告了，你去找温覃吧。”
看着温葛收好箱子飞速离开，顾安生怅然若失，客厅内的温覃却贱兮兮凑上来，“怎么走了？我不都装没看见嘛。”
顾安生长叹道：“是啊，我谢谢你了！”
温覃舔了舔手上的油渍，作势要拍在顾安生的肩头，却被对方冷冷的眼神打断，便悬着左手笑道：“哈哈哈，客气什么，谁让咱俩是兄弟呢！”
顾安生止不住地摇头，“有你这么个兄弟，我真是三生有幸。”
闲聊中二人走出温葛的房间，在关门的一瞬，一抹七彩光晕从衣柜上的纸箱内闪出，还未等顾安生注意到它，光晕又化作一个拇指大的小人钻回箱内！待屋门彻底关闭，七彩小人蹒跚着露出脑袋，像出生的婴儿般打量起眼前辽阔的世界……
另一边顾安生等温覃吃饱喝足后问道：“定好集合地点了吗？”
“集合？集什么合？跟谁集合？”
一连三问不似作假，温覃平日虽不着调，但很少在这类事上装傻充愣，毕竟能让不合群的顾安生加入已是万幸，他断不会搞出幺蛾子。
顾安生知晓这一点，拿出手机随口说道：“咱们班一共四十二人，对吧？”
“四十二？”
温覃抬头思考着，“怎么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