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死亡与新生（上）（1 / 2）
“空旷的都市，‘无人’的高楼，加上一个不确定的推测。”
“呵，我是在找死吗？”
心中调侃着自己的冲动，来到十五层的顾安生盯着已经出现过三百多次的水晶墙壁波澜不惊道：“四百二。”
他漠然离开，墙内微弱的呻吟早已被他自动忽略，同一个场景见过太多次人就会麻木，若是自己还无能为力那么一个单纯的数字能让人少点负担，免受无益的折磨。
走廊的窗外，一道道飞速掠过的阴影从顾安生眼中闪过，金色微粒也缓缓浮动，随着楼层上升，阴影的数目正在几何式地增长，注意到地上越来越多的银色羽毛，顾安生心道：“我算是直奔老巢？”
捡起一根短羽，顾安生尝试将其折断，却发现这带着金属质地的羽管如同合金般呈现出塑性材料的特质，不论自己如何用力它们都会恢复原状。顾安生索性将羽毛揣进兜，继续向上前进，“会是你吗？”
疑问还是没有应答，但这一次顾安生会自己找出答案。
天台上，一位年轻男子正坐在数个扭曲建筑共同堆叠出的平台边缘俯瞰整座城市，他身后的天空被黑压压的鸟群占据，几只缠斗的怪鸟刚要越过他的头顶，便被凭空抹去，一时间以男子为界，整片苍穹呈现出泾渭分明的状态。
黄昏下，男人的影子也已化作阵阵轻烟，在其将要消散的一刻鸟群投射出的虚影被他全部吞噬！并慢慢凝聚为新的倒影！轻轻敲击着身下破损的玻璃窗，年轻男子时而点头又摇头，仿佛周身的微风正向他诉说着无言的秘密。
“咯吱吱……”
年久失修的铁门刮擦着地面产生刺耳的噪音，原本沉寂的环境迎来了访客。
“幸运的话，你我不会再见面了。但可惜，世事总不如人意，对吗？”
同样的话拉开了第三次碰面的序幕，面对这熟络的语调从黑暗中踱步而来的少年并未应答，可他的双眼始终盯着声音的主人，就像是在追逐晨曦的第一缕阳光。
相比初见时那股渗透灵魂的恐惧，原本萦绕在言维若周身，宛如由死亡这一概念化为实质的无形压迫消散不见，顾安生更是能直视对方挺拔的身姿。
“是他有所收敛还是因为来到这个世界发生了某种变化？”
顾安生隐隐觉得第二种可能性更高。
未曾回头的言维若轻轻摇头，“你我的碰面只是意外，游荡太久总需要一个适应过程。”
这种读心术般的能力触动了顾安生的回忆，他立刻明白了言维若的意思，那场由黑雾牵头的会面并非言维若的本意，包括自己感受到的，如同濒临死亡时的恐惧和言维若吞噬黑雾的举动，都是他的存在本身引发的异象，正如缠绕陈雪躯体的无名黑影！
至于所谓的游荡，顾安生不知道他在指代什么。
言维若轻轻点头像是在肯定他的推测，若是其他人面对这种能窥探自己内心的能力八成会感到厌恶，但顾安生面色平静，或许这也和那位不愿透露名姓的温家男主人有关，人总是会受到年长者的影响，倘若对方还在自身年幼时充当过某种标杆似的角色，这份影响更是会源远流长。
另一方面顾安生从不觉得自己需要去隐瞒什么，许多事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相信了也不能改变什么，对待亲人他也会以一种平和的伪装来抚平他们的忧虑，这并非欺骗，而是一种适当的保护。
言维若望着下方空旷的城市，口吻随意，“你的性格真不讨喜。”
顾安生耸耸肩，“我是精神病人，不讨喜也很正常。”
言维若反问道：“但你知道自己没病，不是吗？”
顾安生摇摇头，“你说了不算，大夫说的才有用。”
言维若点头道：“是啊，可惜我不是大夫，也没法给你开出诊断书。”
谈话中言维若似乎明了顾安生来此的目的，空中的鸟群也更加狂躁准备冲下来撕碎新冒头的猎物，可空气中似乎有一张无形的大网罩住了天台，无论这些怪物如何腾挪都只能在原地打转。
良久的沉默后，言维若缓缓开口，“我很好奇，那女孩和你非亲非故，你对她也没有报以特殊的情感，可你为什么要冲过去呢？”
顾安生听出他疑惑，也只有在这时顾安生才能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丝活人的气息，而不是那种宛如注视一轮高悬烈日后产生的刺痛与膜拜。
“不知道。”
回答简短又急促，思量片刻后顾安生才补充道：“只是身体比大脑更快一步做出了判断。”
言维若语调平淡，“这可称不上答案，人的行动总会有一个理由，不是吗？”
顾安生没有反驳，“也可能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从我面前消失，人应该作为人来奔赴死亡，而不是像黑板上的粉笔字，一擦就没了踪迹。”
确认了顾安生的答案，言维若提出了下一个问题，“你又为何不跟他们一同离开呢，你很清楚下面的两个人都值得信赖，他们甚至能在这世界中保全你的性命。”
顾安生默默无言，言维若便静静等待……
“这不是我要的。”
顾安生平静地说道：“的确，跟着他们一定能回去，然后呢？一切会像是没有发生过一样，所有人都继续从前的生活？不可能的，有些路踏上了就回不了头，回头也到不了岸。”
顾安生从来都不觉得放下就能获得新生，他可以为了身边的人将一切抛之脑后，可这些如梦魇般笼罩他人生的黑雾，以及他脑海中那个无法言说的秘密会放过他吗？难道曾经的悲剧不会再次重演？
他已用十二年的光阴验证了一切，何况有些深埋心底的事物一但重见天日就会死灰复燃，即便是以自身为薪柴也在所不惜。
顾安生语气坚定，“我需要一条路，一条能找到答案的路。”
“明白了，可这还不足以成为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