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都护40（1 / 2）
建始三年夏，乌孙小昆弥乌就屠病逝，乌孙上下无分地域尽皆一片哀声……
而在乌垒城中，一个身着胡服的年轻人正跪坐在枰上，向现任西域都护段会宗详细介绍着乌孙小昆弥的生平。
“这位小昆弥的一生屡蹈险境，也称得上波澜壮阔。其母乃是匈奴人，因此自幼便被迫充当了匈奴在乌孙的势力，只是不论地位还是影响力他母亲与狂王之母相比都相去甚远。即便是心向匈奴人之权贵也少有属意他的。更遑论当时狂王作为军须靡之子在乌孙尚占有道义，而元贵靡作为解忧公主之子也因我大汉而占有道义。虽然乌孙的很多人都清楚这位乌就屠的文韬武略都要远胜于这两个兄弟。
“在他幼年时，我大汉应乌孙乞援，遂与乌孙组成了联军大败车师与匈奴的联军并顺势攻灭了车师国，那时连狂王都一时声黯，解忧公主权威鼎盛，肥王许诺将来立元贵靡为昆弥。自那以后他的地位、处境更变得尴尬起来。早先一些希图由他争一争位子的臣子也就顺势散了。但这位小昆弥却一直隐忍蛰伏，静静的等待机会。
“在乌孙肥王去世、狂王继位时他未动。在狂王荒淫暴虐，引得乌孙政局动乱时他未动。在解忧公主刺杀狂王未果时，他仍然按捺不动。
“但就当狂王之子带兵包围赤谷城，兵势威胁解忧公主的时候，他却突然找到了最好的机会，一举带兵袭杀了狂王！若非汉国又要动兵来征，他几乎已控制了乌孙。
“而后，听从冯夫人的劝告，乌就屠顺势接受汉国印绶，正式将乌孙一分为二。而后又是他带领小昆弥兵马，与西迁而来的北匈奴大军屡屡交战，只求能立下功劳，征得汉国的支持一统乌孙。但直到最后，他也仍未成功……”
都护府的厅堂下，几案上的茶炉烧开了，混着肉桂等作料的茶汤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味。段会宗便将烹好的茶取下，倒入身前人的杯子中，他看了看眼前青年人的双眼，颇有些感慨的道：“你当真不愿到我麾下谋个差事？你见识不凡堪称渊博，能力也不凡，之前征郅支城时立下了不小功劳，若就此追逐末业岂不可惜？你堂兄、朋友目下都在城中，在这西域何愁施展不开？何愁不能建功立业？”
眼前的青年人正是杜恒，他听了段会宗的话后先是行了一礼以示谢意，随后才斟酌着语气道：“还请都护见谅，在下不过一个闲散人，也只是早年机缘巧合在西域多走动了几年，对这些国家、城邦的事情多了些了解，当不得渊博，攻郅支城也只是随军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敢称‘功’。也因在西域立了家室有所牵绊，都护美意只能心领了……”
段会宗忍不住叹气摇了摇头，却也不以为怵，他笑了笑道：“无妨，今日你既然来为我谋划，便也就畅所欲言。你言那乌孙大昆弥恐有异心，这两年我也多有所觉，不过你也知道他乃是解忧公主之后，深得朝中信任，甚至比我这西域都护犹有过之。若无十足把握，妄动不得……”
杜恒笑了笑，揖手道：“诺，不敢令都护为难。这两年来我亦思量许久，而今确有些上不得台面的谋划。这位大昆弥下一步无非两个目标，一个是小昆弥，一个则是康居。我们若要有所动作，也得向这两个目标布置才是。因都护您是大汉臣子，很多事不方便做甚至也不方便开口，但我不同，我只是大汉一介阑人而已。而今家国已远，很多事我来开口反倒方便些，那谋划最终还得着落在一个人身上，还请都护参详……”西域落雨极少，但这一天却是难得降下了一片甘霖，雨落地面砸出泥土和青草的芬香气，混着茶香轻轻袭来格外沁人心脾。
当与段会宗聊了许久后，杜恒终于走出了都护府。门廊下，董礼、杜勋两人早已等待多时。董礼也已蓄了须，身形愈发魁梧，倒是杜勋显得苍老了些，但两人见了杜恒都非常高兴，立刻迎了上来。三人许久未见便嘻嘻哈哈的叙旧起来，随后又回到杜恒曾经生活过的小院彻夜把酒畅谈。
直到第七天，调派杜勋的军令下达，几人的好时光方才告一段落。段会宗下令杜勋带领西域都护麾下千余兵马至戍己校尉处，统归戍己校尉调派。杜勋问计于杜恒，后者却并没有透露什么，只告诉杜勋此事乃是他与都护商议后的结果，杜勋心中便再无疑虑，整军半月后带着辎重启程前往戍己校尉所在的车师前王庭。
人世间的事无非如此，死去的人或许留下了无尽遗憾，但活着的人却总要继续前行。就在乌孙小昆弥乌就屠死后第三个月，其子拊离宣告继立。
按规矩，身为新的乌孙小昆弥，拊离是要获得汉国印绶颁赐的。但很可惜，他继位的时间不太好，当乌孙小昆弥更替的消息传入长安时，关中正经历着连续四十余日的罕见大雨，长安百姓讹言大水将至，奔走相蹂躏，老弱号呼，长安城中正一片混乱。
与帝国首都的安稳比起来，万里之外的乌孙小昆弥更迭便显得无足轻重。皇帝拟了一道旨意，大鸿胪遣人给西域都护府带了符节，其余事项便让段会宗自行处置。对于处置措施段会宗早有计议，杜恒便也是为此而来。但不同于之前随性而为的副都尉陈汤，段会宗一直等到大鸿胪使者传递了命令，自己又将处置方案详细誊写成奏章递交使者，嘱咐其送回长安，这才启程。也因此，耽搁了许多时日。
于是，为了赶上小昆弥继位的典礼，时任西域都护段会宗只得轻装简从，带领亲卫八十骑及一众随员共百人，兼程踏上了前往乌孙小昆弥的治所“小赤谷城”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