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昆弥41（1 / 2）

小赤谷城城门外三里，新任小昆弥拊离率王宫贵戚百余人出迎汉使。

拊离在乌孙语言中系“狼”的意思，这位新任小昆弥却也生的体格雄壮、满脸虬髯，孔武有力。但在汉使面前，他表现的却颇为谦卑。

“乌孙鄙陋之人，恭迎天朝上使！”拊离在段会宗的马头前低伏下头颅，高声宣示着自己对大汉的忠诚。身后一众贵戚俱都怔楞了一下，随即方才跟着行礼，声音却也因此显得参差不齐。

段会宗先是高举起节杖在马上受了这一礼，因为他乃是西域都护是汉朝的持节使者，这一礼是汉朝对四周藩属应有的威仪。但旋即，他便赶忙自马背上下来，匆忙抢前两步将拊离搀扶起来。他并未因汉国的威仪而过多高估自己的身份。段会宗对拊离行礼道：“殿下即将继任乌孙小昆弥，乃是王上之位，万不敢再受王上大礼，还请受本使一拜。”

这一番话顿时让乌孙贵戚们脸色缓和了不少，之前的窃窃私语也因此降了些声音。拊离与段会宗谦让片刻，随后还是受了段会宗一礼，他随即扶着段会宗的胳膊，一路谈笑引他和杜恒等一众汉使队伍入了小赤谷城。

今日的小赤谷城热闹非凡，街巷两侧民众均着盛装，不少容貌姣好的女子排列两旁，在段会宗等汉使队伍经过时在一旁齐齐行礼祈福煞是好看。行走间，这些少女们还从随身的挎着的篮子里抛洒着各色花瓣，雪白的皓腕伴着或红或粉的娇艳花朵频频舞动当真美不胜收，显得极为热闹喜庆。

行走间，突然一声响亮的歌调划破了平凡的热闹，随即东不拉特有的弦音伴着欢快的鼓点一同响了起来。四下里的民众们更是兴奋，纷纷跟着旋律一道舞动。见段会宗及一众汉使面露惊奇，拊离对段会宗介绍道：“此乃乌孙特有的唱法，被唤作‘阿依特斯’，一般是在盛大节日或庆典时才会请小赤谷城中有名的‘阿肯’前来演唱，连我平日里也少有耳闻，谨以此欢庆今日、并恭迎贵使。”

段会宗又连忙谦让了两句，对拊离道了谢。但他自是听不大懂乌孙语言，随行的通译听着这古怪的唱腔也有些头疼，不知该怎么翻译才好，还是杜恒凑上前为段会宗等人解释了起来。经他翻译，这些唱词便也显出了其中的韵律。

“唱词说的是‘感谢伟大的天国，感谢尊贵的使者，您带来了和平与繁荣，让我们安详喜乐。一起欢度这多彩的四季，一起舞来一起歌……’”段会宗听了这等翻译再听着唱词，便也不免跟着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突有另一人的歌声嘹亮而起，竟是与前一人形成了对唱。

“王的子孙们一度互相攻杀，幸而有睿智的皇帝陛下为兄弟们分了家，小昆弥尊奉着大昆弥，大小昆弥共同尊奉着仁慈的汉国陛下……”

杜恒在翻译的间隙也为段会宗等人做了讲解，言：乌孙的阿依特斯的唱词均为即兴创作，没有固定的曲牌或相应的唱腔流传，因此对艺人即“阿肯“的要求很高。阿依特斯艺人不仅需要具有敏捷的才思和渊博的知识，能够有出口成章的才华，还必须得世事洞明，人情练达，能在瞬间对答如流，以理以才服人。

一边听着对唱，一边伴着一路鲜花喧哗到了小赤谷城的宫殿前。与汉地习俗有所不同，这小赤谷城本就只是仿照大赤谷城而建，但宫殿在这般小城里难免显得颇为狭小。也因此，今日的继位庆典并非在王宫之内完成，而是在宫殿门外专门筑起了一座高台，稍后将会有段会宗在高台上宣读皇帝下达的旨意，而后在乌孙萨满的祝福下让拊离继位，全程都将在乌孙臣民的簇拥和注视之下完成，。也因此继位变成了全城乃至整个小昆弥境内的狂欢，极为隆重。

正行走间，拊离忽然被一旁的侍卫附耳说了些什么，他面露惊讶反问道：“当真？他真的来了？你确定是他？他如何能到此处？为何事前无人告知我！？”

这一番问话显得极是惊怒，让段会宗等人不由得也好奇起来。段会宗想了想，眼见拊离似有些惊怒无措，他开解般对拊离问道：“可是大昆弥派遣的使者来了？刚刚我还在奇怪，毕竟是小昆弥的继位大典，大昆弥怎会不派人来……”

拊离看着段会宗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随后深吸了一口气道：“不，贵使，不是大昆弥派遣的使者到了……”他顿了顿，忽有些咬牙切齿地补充道：“而是大昆弥亲自到了……”

原本还漠不关心的杜恒闻言，登时瞪大了双眼。他下意识看向了段会宗，后者也几乎是下意识看向了他，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惊讶与意外，但两人却几乎同时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先前根本不曾知情。

这里乃是小昆弥的小赤谷城，而这位大昆弥竟是避开了所有小昆弥的耳目直接到了城外！？此时他显露了踪迹怕是在对小昆弥示好，可此番示好又如何不是一种示威？若是大昆弥本人都可以轻易到达小赤谷城外，他麾下的大昆弥兵马呢？

很快，城外便有骑兵入城通传：“大昆弥为小昆弥继位，特来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