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年节35(2 / 2)

但杜勋却没急着走,他在院中寻了块石头坐下,看着董礼在那笨拙的刻画“门神”,他喃喃嘀咕道:“嘿,也不知我那堂弟和弟媳现在如何了。他们俩啊,偏是赶着年节前走,不然有他们在还能更热闹一些……”

“子远不太喜欢热闹,上个年节守岁时,他便自顾自去睡了,若是他们真留下怕也没劲。”董礼一边忙活,一边回应着,却是听得杜勋一愣。他诧异反问道:“这过年节岂有不守岁的?我记得去年时,大家一起在营盘里用了饭,那小子还没什么变化啊?”

“原来我也不清楚,只当是他性情如此,但最近这段时间是想明白了。许是因为之前家人被郅支单于给……当时他大哥、父亲连同随行众人都没活下来,再过年节时他怕也就懒得守岁了。”

杜勋一时默然,许久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白色的气息飘散在冬日的空气中。“嘿……”杜勋笑了笑,倒一时间觉得自己这些日子情绪惆怅反倒有些矫情,与自己堂弟的遭遇比起来如今无伤无病,成了军侯丞,长安家中高堂、妻子俱在,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想到这,他起身走到董礼身旁,夺过刻刀嚷嚷道:“我来吧,看不惯这俩光屁股娃娃,再说你好歹写个字吧?你不认字?呵,那也我来吧,看这个是神荼、这个呢……就是郁垒……”

“诶呦,大哥好刀工啊!画得真像!比我以前见过的画师还好!”

“那你看!当年在长安,家中的门神可都是我画的。走了,把你的桃树枝挂上,和我去推竹子去……”

夜,乌垒城中无数个火盆支起,粗大的竹节被丢到盆里,在炙热的火焰中发出爆脆的声响。那传说中的年兽也不知是否有被赶走,但热闹的气氛却当真被烘托了起来。

“诸位壮士!今岁灭了北匈奴,诸位都是有大功于社稷的人!你们的名字会被家乡父老传颂,你们的事迹会有史官用刀笔刻在竹简上,流传千秋万世!来,大家共饮了此杯,愿大汉昌盛!国泰民安!”营盘中,都护大人高举着一爵酒,亲自与诸部曲将士们把酒言欢。

烤熟的羊肉在火堆上滋滋的响着,平日里舍不得放的细盐被均匀洒在了烤架上,发出一股股诱人的味道。军中的厨子与一众南方兵士们合力蒸出了几大笼“年稻饼”、“年饵”和“年糍”,白嫩的糕上还加了红枣、核桃碎等配料,吃上一口显得格外香甜。

这一日,人们笑着、喜悦着、盼望着、庆祝着,在乌垒城中酝酿着独有的喜庆……

而在遥远的莎车,一间土屋内,三块木质的牌位被立在了坐北靠东的位置,于是乎一座简易的祭坛也就成了形。祭坛上西域独有的瓜果、烤制的“年饵”等摆放在前,还有一些西域少见的香烛在静静燃烧着。

杜恒与朵伊慕同时向牌位跪拜,而后又面向东方遥遥叩拜。杜恒对着父兄的牌位叙说着郅支城的战事,叙说着仇敌的死讯,而后他又向母亲的牌位喃喃叙说着自己的亲事,叙说着身边与他一同进行祭拜的姑娘。

许久,杜恒与朵伊慕相视一笑,同时起身。而门外,爆竹的声响也噼里啪啦的传了进来。两人推开门,一个十分貌美的胡人姑娘捂着耳朵笑道:“主人、主母,大家都等着你们去守岁呢!”

“这就来啦!”杜恒摸了摸鼻子,嘴角最终难免挂上了笑容。他试图纠正过大家不要唤他“主人”,称呼自己为“君”即可,但显然这个吩咐没有得到重视。

朵伊慕却是笑着伸手点了那姑娘的脑门一下,道:“年节这几天你们几个不用练刀,能高兴尽量高兴吧,往后哼哼……”

姑娘脸上的笑容陡然垮了下来,可随即重又变得绚烂,她拉起朵伊慕的胳膊,径自走向外面的屋子,笑吟吟地道:“往后再说往后,主母快来,我们几个给大家跳舞!”

这一日,东临碣石、西至大漠、北临长城九原云中再南抵交趾密林,无数个居所、无数丛火光、无数个人都在绽放着属于他们的热烈,都在增添着独属于这一日的喜庆。

他们在同一日、按着同一礼、过着同一俗,驱赶着“年兽”、品尝着美食,在最最热烈的幸福里眺望着新的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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