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7(2 / 2)

寐了约莫大半炷香,幽幽转醒。

江城雪撩开帷裳,安车穿梭在窄巷中,还没进宫。不确定是不是她的错觉,当牛车拐过巷口,她好像闻到了一股尿骚味,胃里一阵恶心。

再定睛,土黄色的墙根下坐着一名老汉,鞋帽破烂,左腿屈起搭在右大腿上的坐姿,正咧嘴剔着牙。

不对……

这条巷子绝不在东市。

而是去到西市的方向。

江城雪瞬间清醒,对外喊道:“停车!”

无人回应,牛车保持着不徐不疾的速度走往小巷深处。

江城雪秀眉轻蹙,立即明白过来,只怕她从宫里带出来的侍卫在半路遇了歹徒,外头如今驾车的,另有其人。

她抬手探到发顶,拔下一支款式最简单的金簪。上头没有镶嵌累赘的珠花,金属质地的簪尾打磨成扁平状,比寻常玉石更锋利,更趁手。

挑开车帘,看到的果然是一张陌生面孔。

江城雪盯着车夫后脖颈那片裸露的皮肤,攥紧金簪,正准备动手——

巷子侧边,一户人家的木门忽然打开,走出来四名身材魁梧的大汉。

江城雪下意识以为是路人,不欲多生事端,迅速放下车帘,将簪子藏进袖中。

而车夫就在此时停了车。

隔着竹帘缝隙,江城雪看见他走到那四人面前,一脸奸猾地说着什么,引起彪形大汉放声大笑。为首之人解下系在裤腰带的钱袋子,掏出两块碎银丢给他。

车夫收了钱,像护宝贝似的塞进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江城雪心底咯噔一声,暗道不妙。

她怕是遇上拐卖良家姑娘的人牙子了。

那四名大汉一步步朝牛车走来,江城雪五指不自觉收紧,簪头雕刻的牡丹纹嵌入掌心皮肤。细微的刺痛,使她保持高度紧惕与思考。

车厢内空间狭小,她若待在里头,四肢没有施展空间。一旦动起真格,被卡在夹缝中的自己纯属劣势,就只剩任人宰割的份儿,倒不如……

她猛地将竹帘全部拉开,上半身探出去。

大汉没想到她会自己出来,俱是一愣。一时间,只顾直勾勾盯着她那张脸,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那混球果然没骗老子。”为首之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一副流里流气的样子,啧道,“这脸蛋,这身段,我都有点不舍得卖。”

他旁边一人马上接过话,把手伸向江城雪,想抓她的肩膀:“小娘子,你运气不错,我们大哥看上你了。乖乖跟着咱哥几个走,保管以后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江城雪侧身躲开,没被他碰到一片衣角。忍不住在心底吐槽,这都是什么古早狗血台词,简直不要太过油腻。

“……吃香的?喝辣的?”她理了理微乱的袖衫,忽而挑眉笑了一声,颇显遗憾,“可惜,本宫喜欢甜口。”

音落,不慌不忙地转身。

明晃晃是目中无人的挑衅,四名大汉脸色顿沉,甚至没注意到她的自称。四人捋起袖子,同时上前,借着人数和粗犷的体型优势,把江城雪堵在墙角。

“小娘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离得近了,几人身上散发出的汗臭味直往江城雪鼻腔里钻。这味儿重的,少说得有两个礼拜没洗澡。

又一个人朝她伸手。

江城雪手腕迅速侧翻,藏于袖中的簪子登时在那人粗糙掌心划出血痕。长长的一道,贯穿整只手掌。

大汉痛得下意识缩手,咬着牙往衣服上抹了两下,揩尽血迹,再看向江城雪的眼神能喷出火来:“小赤佬居然敢玩儿老子?大哥,咱们上!给她点颜色瞧瞧!”

话音落下,四人活动了几圈脖子应声而动。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蓦地,还没挥出去的拳头被不远处传来的嘶吼声打断,随即是有人跑起来的咚咚脚步声和叮叮当当的繁杂响动。

——柳初新的声音。

江城雪微怔,转过头,仿佛看见一个紫色的铃铛,浑身上下都是动静,惊闹偏僻窄巷。

这纨绔怎么会出现在西市。

江城雪眉梢挑动,她将今日的经历前前后后串联起来,脑中倏然有一束灵光闪现而过。

过于简陋朴素的安车隐瞒了她皇室公主的身份,但建康城内人尽皆知丞相府门楣高悬,能够出入云府的人,自然非富即贵。而眼前这几个大汉,明摆着是草莽之辈,谅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劫持相府出来的牛车。

除非,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局。

也就解释得通,为何这几人废话恁多,反倒出手磨磨唧唧的。若真是良心丧尽的人牙子,直接拿根棍子把她打晕带走,岂不更省时省力。

何须搞如此阵仗,等着天降侠士,“英雄救美”一般。

“公主莫怕,小生这就来救你!”柳初新边跑边大喊。

江城雪收回目光,饶有兴致地看了眼迟迟不再动手的莽汉,挑了挑下巴:“诶,你们说,这有些人呢,温婉体贴的姑娘扭头就弃,反倒对把他送进大牢的人穷追不舍,这算不算……”

她话音微顿,莽汉竖起耳朵细听,却只闻同伴的一声痛呼。

“犯贱。”江城雪接上自己的话,与此同时猝不及防的侧旋腿直击大汉腰腹部。

她用了十足的力道,饶是挨打之人再强壮,也扛不住命门受创的痛楚,一下子弓腰捂住肚子,往后连退三步。

江城雪手中的金簪彻底露出来,趁对方没反应过来,她又一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主动出击。细长簪尾狠狠插进莽汉脖颈,使劲推到最深处。再利索拔起,搅带出模糊血肉,鲜血横流。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身法灵活。

不仅看呆了莽匪大汉,更把柳初新看呆了,愣愣站在原地咽了口唾沫。

江城雪漫不经心地抬眼:“还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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