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巨变7(2 / 2)

安定侯震惊之余看了他一眼,陈琰升将余下的话全部咽下去。

众人原以为这已经足够让人讶然了,但是更匪夷所思的还在后面,琴声正到**处,池中静水忽然滚动起来,不一会儿,竟然有一株娇艳欲滴的花从中缓缓升起。

这一刻,就连靳缱缱也不得不顿住,赏个眼神过去。

因为这花,是郑丽。

观其色泽,至少长了几十年。

竟保存的这样好,哪怕是神花,也须得尽心爱护,才能开得艳丽。

靳缱缱一晃神。

这群老匹夫究竟想做什么。

怪不得来时就觉得心神不宁。

她瞥了眼正在奏琴的歌姬,又瞧见自己身上的衣服,忽的顿住了,随后额上开始冒汗。

一曲终毕,靳缱缱想尽快逃离,但是无人会如她所愿。

安定侯首先叫住她,“公主留步。”

靳缱缱眉头皱的紧紧的。

安定侯说:“今日能听公主一曲,实在是老夫之幸,不知公主从哪里得来的衣服?”

靳缱缱冷眼看去:“侯爷,您记性真差,这不是我父皇为宣贵嫔做的吗?二十一位绣娘呢。”

安定侯看她的眼神就如看一个黄毛丫头,“公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衣服最先是由嘉明皇帝之幼女亲自缝制,当年老夫等人都亲眼见过公主之舞姿,公主的琴音也是世间一绝呢。”

靳缱缱心道,果然还是被利用了。

原来……这场宴会从始至终都是冲着她来的。

关于嘉明皇帝的幼女,其中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位公主刚出生时天有异象,人间大明三日,嘉明帝起初以为是吉兆,但钦天监直言,三天大明后便是决断日夜时,因为三天大明,那若第四天天黑了,那岂不是原本应该天明时是黑天?黑白颠倒了。

钦天监言外之意是有人窃国。

嘉明皇帝不信,坚定地认为公主是大卫之福,大卫必将年年丰收。

公主确实争气,自小精于诗书,也懂政道,甚至有时还能辅佐嘉明皇帝一二。

而公主的好不仅于此,她于舞乐也十分擅长,那些年京中对邵烟树这个名字充满了赞美。

只可惜钦天监的嘴向来好的不灵坏的灵,就在嘉明皇帝登基第三十一年,镇国公靳禹造反,卫国改姓。

而当日的镇国公便是顺康皇帝。

若非顺康皇帝在位时勤勉,恐怕早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

只因那一场政变着实是靳禹实力过高,嘉明皇帝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那位公主邵烟树也自此不知音讯。

安定侯叹息:“可怜公主了,没有您这般福气。”

陈琰升知道该自己表演了,“侯爷能否细细说来。”

安定侯道:“这……”

这时,人群中有人出声:“侯爷也不必为恶人遮掩,所谓士可杀不可辱,靳禹为何被迁出皇陵,我等又为何拥护当今陛下登基,都是因为那件事!”

安定侯像是犹豫了许久,这才道:“诚然是一桩旧事……我昔年见过公主最后一面,诸位可知公主当日是何形容?”

陈琰升道:“靳禹却说公主死了?”

安定侯道:“不如此说,他又怎么独占公主,怎么作恶行凶?”

方才出声的人又道:“侯爷见台上那位公主是靳禹之女,不好直说,那便只有我来说了!”

“当日有人在太平行宫的殿内听到过公主的琴声,但无人怀疑,因为那时的镇国公对公主爱而不得是人尽皆知的事,登基后遍寻佳人自然也是有的,可能只是凑巧而已,但后来,近身伺候靳禹的人在他的寝殿内发现墙壁之中有异声,发现的人多了后,宫中都称其为壁乐,殊不知那是公主备受折辱后的求救,靳禹竟然将公主困在壁中七年!如此禽兽,竟然还做了大卫这么多年的皇帝,实在是我等的无能,如今还是因为他的女儿这样无礼,穿公主旧衣,这才让大家有机会提起此事,多讽刺呀”

靳缱缱额上的汗越来越密,湖中那株郑丽花随风翩然舞动。

她面容极冷,已经不准备做无谓的挣扎,静静看着席上众人演戏。

若她现在还不知谁是幕后指使,那也太蠢笨了些。

程弭为了顺理成章地举行登基大典,真是煞费苦心。

安定侯道:“来人,先带公主下去吧。”

靳缱缱甩开婢女的手,二话不说从台上下来,径直走到安定侯跟前,吩咐道:“来个人给本公主看座,既然要说父皇的事,本公主不在怎么成,唱戏的好歹都有看官呢,诸位大人也都曾与我父皇十分亲近,老实说除了不曾短袖之外,你们将能做的都做了,本公主方才一数,在座至少有十位是同父皇一起深夜对饮过的,既如今义愤填膺,当日怎么不冒死上书父皇,为那位公主争一条出路,现在父皇不在了,那位公主也死了,你们在这里论死者之事,马后炮、事后诸葛亮的行径,是否不太妥当?”

此言一出,在场诸位尽数冷了脸。

靳缱缱如今算什么,说的好听便是前朝公主,说的难听点便是亡国贱奴,她怎么有勇气在侯府如此大言不惭?

陈琰生着实忍无可忍,站起来要理论两句,准备将自家二郎的仇一并报了,但他刚站起身,靳缱缱从安定侯面前的桌上抓了一串葡萄,“看门的你先坐下,我跟远辰说话,关你屁事?”

陈琰生愣头愣脑的,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很诚实地坐下了。

这下不止他气,其他大人更气,连安定侯都变了脸色,远辰是安定侯的字。

安定侯咬了咬牙。

他看上去不能说白玉无瑕,但也是玉树临风,若非成婚早,怎么瞧也不像已经当祖父的人。

想当年镇国公靳禹夺位时已经五十出头,早已是知天命的年纪。

那时靳缱缱才出生不久,而江远辰的儿媳已经怀孕。

江远辰的父亲曾与靳禹称兄道弟,真仔细论来,那江远辰与靳缱缱是同辈。

这么叫还真寻不出什么大错处。

这让众人火冒三丈。

但此时他们要做的事不允许他们杀了靳缱缱。

也只能忍了。

但一想到靳缱缱曾在苍鹿山打猎时骂死过一只野猪,众人愈发不敢懈怠了。

靳缱缱还在大呼小叫:“本公主的座儿呢?”

安定侯隐了不悦,“给公主看座。”

他道:“公主既想在场,那便坐着,本侯自然谨遵陛下旨意,好生对待公主。”

陈琰生立即出声:“这便是如今与往日的不同,咱们侯爷宅心仁厚,却不像靳禹那厮狠辣无情。”

他话里话外都在恭维安定侯,想必是不知道安定侯今夜设宴的真正意图。

今夜,一为程弭正名,二则清君侧。

所有人都以为安定侯想夺位,那些个对程弭有异心的便眼巴巴跑来了,可如此一来,却是掉入他人圈套罢了。

安定侯道:“是陛下仁厚,诸位也知,陛下夺位实属无奈,一来前朝皇帝昏庸无能,二来……”

之前说了一长串的人又道:“侯爷为何不明说,当今陛下便是公主兄长的孩子,当时靳禹假惺惺地说要放过他们兄妹二人,可公主被困于壁中七年,大皇子夫妇死于非命,若非公主拼死救其子,如今……”

靳缱缱对接下来的事早有预料,纵然听到此处,她也并未惊讶。

当日父皇为何待程弭有所不同,她一个庶出之女怎能进学宫读书,是否父皇早就知晓她的身份,亦或是如宫中老人所言,女子大多与姑姑相貌相似,而程弭的姑姑便是父皇爱而不得的女子。

她早知这皇宫大院中有诸多见不得光的事,却从未想过父皇也是不可说中的一员。

安定侯道:“公主,您瞧这株郑丽花,是昔年嘉明帝请长门僧专门从西境带来的,静公主每次生病,只要闻一闻这花香,必会安然痊愈,自公主失踪后,这株花被水月庵一名道姑带走,本侯也是前几日才偶然寻得,这才想请诸位一观。”

“侯爷,如今陛下既已入住宫中,那便该早日举行登基大典,将陛下的真实身份昭告天下!”

靳缱缱认真瞧了瞧此人,今夜他话最多。

原来是晏绮英,现任从二品尚书,为人处世刚正不阿。

当日敖州天灾,前年大旱后年洪难,百姓流离失所无食果腹,敖州境内饿殍遍野。

晏绮英上书,劝谏皇帝开源节流,对于洪灾一事本该一防二治,如今洪灾问题如此严重,朝廷不作为在先,理当在一定时间内保证百姓的生活,安抚民心。

皇兄此人傲慢懒惰,最听不得批评,看完晏绮英上书后,他立刻拟旨,要治晏绮英大不敬之罪,准备将他革职查办,靳缱缱知道此事后,便大劝特劝,这才让皇兄收回旨意,靳缱缱又请了道旨,与晏绮英一同前往敖州,治水三月有余,功效显著。

敖州一切正常后,靳缱缱命人准备了庆功宴,邀了晏绮英。

喝的尽兴之时,靳缱缱心生一计。

此人正直且不说,品性也是极好的,听人说他府内十分清苦,也从不拉帮结派,年近三十却尚未娶妻,从不沉迷女色,简直是最好的帮手。

朝廷官员都不喜他,百姓却爱戴他,自然,靳缱缱也觉得此人可用。

于是那时想着将这人招为驸马,为自己所用,为自己出生入死,若他真死了,她一定为他制口好棺材。皇兄凉薄,她不可能嫁与心爱之人,她的婚事只能是政治联姻,倒不如趁此机会生米煮成稀饭,晾晏绮英也不敢不认账。

靳缱缱喝得多了,走至晏绮英桌前,三两步便歪倒,跌在他怀中。

晏绮英似乎也有些醉了,神情迷乱。

靳缱缱以为他动了情,便伸手抚上他的胸膛,只是他的胸膛不像其他男人那样硬邦邦的,反而带着一种有韧性的软意。

看来不拉弓骑马的都是弱鸡。

靳缱缱倒是更喜欢这种感觉,他软一点,那成为她的驸马后,但凡她有一丝不满,便直接上手打骂,也不惧他还手,就如许多男人对女人那样。

但是就在她想更用力捏一捏时,晏绮英忽然将她推倒在地,喘气时带着愤怒,恶狠狠地盯着靳缱缱,“你——”

憋了半天,说道:“不知羞耻!”

靳缱缱晃了晃神,泪珠受到召唤,布满面颊。

她哭着说:“我只是仰慕你罢了,你既嫌我,那我即刻就走,不扰你清净。”

演戏她可是专业的,连宣贵嫔都哭不过她。

果然,晏绮英略手足无措,脸颊两片潮红,皮肤如女人一样白净,他说:“公主恕罪,下官不是此意,只是……只是……”

默了许久后,他又说:“下官冒犯公主……”

靳缱缱擦掉眼泪,朝他看去,轻轻说道:“绮英,你做我的驸马吧,我一定好生疼你。”

后来发生了什么,靳缱缱早就忘了,依稀记得晏绮英帮了她不少忙,在皇兄打算让她去和亲时,晏绮英在勤政殿外跪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晏绮英只是觉得大卫的和平不能安放在一个女人身上,这样有损颜面,倒也不是心疼她这个公主。

眼见着和亲在即,皇兄又一命归西,宫中易主,她事情繁多,再没见过晏绮英,以他的品性,不可能来这里陪着安定侯演戏,那他为何而来?

而且……他似乎对她很有意见。

靳缱缱虽对他已没多少印象,但也佩服他的为人,自不会在这时与他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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