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番外·镜花水月14（2 / 2）
“创世?福报?”，她不懂夫子在说什么，所以她追问，“谁给的?天道?”
夫子长叹了一声，神色复杂地望着白慕歌，目光穿过她，就像是透过刻痕重重瞥见一缕流年，恍若韶华辗转却在眼前搁浅，竟留不得一人长伴身边。
“不是天道，是我。也不只是福报，还有一点补偿。”
他想起有人说过一句话:三个创世神，一个都不能少。
可这最后的最后啊，只有他一个人留了下来，被永远“囚”在这世间，不得生也不得死，就跟个旁观者似的，看万世更替，等不来团圆。
从此神明陨落，他再也不肯承认自己是那个拈花入水，提一壶酒却说自己饮了一杯明月的少年。他变化了形象，从此无人识得，四极之名便犹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又被时间消磨，鲜有人。直到那一次魔族妄图倾覆神界，他为保神界安然才不得不现身。
四极!四极!
天地四方，人间四季?
呵，笑话!
——天地不限我，可我找不到归宿，春秋不限我，可我回不到当初。
天道恨他的背叛，所以让他永世看着这令他痛心的一切，早已与他无关的一切。
从此他自翳了双目，隔着一层雾看人间。
少女等了许久也没听见答声，便又自顾自地说起来。
“月华当寄思念，可惜天高月远。
“妖界的血月美不胜收，我想让年哥也看看。我用了个小法术，虽万里路遥，我们共沐月色之下。
“但当我想抱抱他时，他便碎成流光不见了。
“月亮当然是真的，可水中的月儿都是虚象，因为隔着距离是捞不着的。
“这便是，碰不到的真实罢?”
少女望着夫子，回忆起当年那个问题，叹了一声道，“并不是所有的**和诉求都能得到天道回应，这些年看了很多才明白，当年的我想的太浅了。镜花水月，应是时空罢?”
夫子的目光不知道看向了园中哪里，他的语气依然听不出波澜。
“是，也不是。
“你走吧，你的伤已无大碍，你可以放心回帝宫，不用在我这赖着了。走吧走吧，耽搁我够久了，我也乏了。”
园门又落了锁，夫子一个人坐在亭中，闭着眼睛，一身孤寂。
九百六十七万年，梧桐又生新叶。
“夫子，这里就是书屋吗？
“夫子，我以后可不可以每天都来?
“夫子，你的书都好有意思，这《创世纪》我为何从没在别处看见过?”
夫子从书架上拿过那本《创世纪》，递给身高不够的白发小孩。
“这里的书啊大都是我写着解闷儿的，当个故事看罢。”
小孩崇拜的望着夫子，睁着他那双大眼睛好像决定了什么似的，大声道，“我要告诉慕歌姑姑，我的夫子是一个有大学问的人!”
夫子勾起一抹笑容，抬手在小孩头顶拍了拍。
“不用，你姑姑也是我的学生，她都知道的。”
就是这样，一个大院，一颗梧桐，一个老者，两个孩童，一园子欢声笑语。
当那个叫白溪竹的孩子看完了书屋里的所有书卷，时间便又走了十万年。
夫子倚着栅栏，看杏花满园。
“今日便提前放吧，墨灵薇，去看看溪竹，别又待在书屋忘了时辰。”
墨发的少女应了一声，走进了书屋。
“书呆子别看了，放学了!
“放学了——书呆子，书呆子!
“真是的，又看得呆了，又不是不来了!好吧...好像，还真的不会再来了...”
少女爬上条凳，另一头躺下，脑袋枕在白溪竹腿上。白溪竹腾出一只手像挠猫一样挠着少女的下巴，少女就着他的手蹭了蹭。
“小竹竹，今天我就要嫁给你啦!小竹竹，夫子都走了，我们也走吧!”
少年刚好看完最后一行，放下书卷拢了拢少女的鬓发，声音压得有些低。
“嗯，走吧。”
两人向着帝宫走去，而夫子已在宫中。
白慕歌被突然出现的夫子吓了一跳，苦笑了一下道，“这里可是帝宫啊，夫子。整整八十七道禁制，你就这么如入无人之地?你老不会是来送我的吧?”
夫子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
“我布下的阵，还能拦得住我自己不成?我来是要收回点东西。”
夫子在白慕歌眉心凌空一点，一朵透明小花随之飞出，钻进了夫子的袖子。
白慕歌觉得，夫子好像肉眼可见地高兴了一点。
“那是什么?镜花么？”
夫子笑了笑，“是，也不是。是故友的一点碎魂。”
白慕歌一向聪明，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个中关窍。
“所以，你就是四极，你就是天道。
“所以，每到这一天，你都会前往帝宫。
“所以，神子的不同，是因为你故友创世的福报。
“所以，你在借我们养魂么？”
夫子直视白慕歌的眼睛，略带一些歉意道，“当初造下你们的先祖时，我确实带了私心。你若要怪我，便怪吧——”
白慕歌没有接着夫子的话说，而是问了个问题。
“看得见的虚妄，碰不到的真实，是不是指生死之间?”
意料之中的，夫子仍旧是那句话，“是，也不是。”
白慕歌又问，“你究竟是不是天道?”
夫子半合了眼，带着一点悲痛。
“很多年以前，天道一分为二。我是四极，但我不是天道。我背叛了天道，同时也被天道背弃。我不过是天道的一颗弃子罢了。”
白慕歌还要再问，夫子却不见了，她知道他又回了那此时满是春杏的园子，莫名地有点心疼这个人。
就好像，这个人总是一身孤寂，数着滚不动的年轮上又落了多少灰尘，没完没了地活着，等着等不来的人。
杏子黄了，杏子落了，梧桐又长高了很多。
黑白一定要分明么？阴阳一定不相融?
善报、恶果——
善恶何处寻?一代又一代，一点又一点收集。
——看呐天道，善恶就在我手中，败的是你!
“小白...但愿你们归来之时，能原谅我当初的选择。”
待你们归来的那天，三人当共饮一杯明月。
从此我才敢再认真看一眼这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