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14(1 / 2)

砰砰砰——

“怎么一大早就搅人清闲。”岁元在檐下廊里走过,手里捧着庄随换下来的衣物。

庄随今日早早就起来了,心道这可不是搅你的清闲,是搅爷的清闲。

今日的事本用不着避开岁元岁吉,但帮着姜简去求字画这事儿实在有点让庄二公子抹不开面子。但今生的兄弟前世的债,昨日的酒席明日的情,庄随只得把脸放一边,陪他上这国子监一等生的门。

庄随想起自己曾在文华堂待的几年,简直是昏天黑地苦不堪言,不由得佩服起了能当监元的柳言生。

珉王带着一众将士从南疆赶到应天,兵马不停昼夜不歇,实打实是趟苦差事。建元帝年富力强,还没有时不我待的紧张感,对他皇叔手上的虎符比狼盯着肉还是要好上一些,于是在大朝会后痛快地恩典了两日空闲给这些有功之臣。

可惜的是,庄随回了京城就像鱼入了水,正盼着没人管控呢。珉王和世子在府中就显得不那么让庄二公子愉悦了。

可见,家国大事与个人喜怒还是联系紧密的。

庄随战战兢兢踏上了前路。

幸好这会儿诸事匆忙,王府的人手还没来得及添置,不然就凭那三步一行礼的动静,庄随想如何遮掩都没用。

他贴着墙角走得小心翼翼,正要从府门溜出去就听有人在唤他的表字。

“稚行。”日理万机的世子殿下正从正院书房里出来,精准万分地逮住了他要偷跑的亲弟弟。

庄随:“……”理想总是一波三折,小爷就知道。

“你今日又逃了功课。”庄悯居高临下地看他,手里摩挲着,像是要拿上物件教训人的模样。

庄随差点跳起来:“我哪里有功课?!”

庄悯冷哼:“文治武功你好歹选一样!”

“我……”庄随低头沉思,踱了几步,“我……”

他抬头应一句:“我选吃喝玩乐行不行!”

边喊边往门口溜出去了。

庄悯一时不察,竟没来得及喊人拦住他,也说不清是故意还是有心。

庄随捡回来的那支箭现已确认了是北元配发给军官的雕翎箭,虽然这件事只有少部分人知道,但湖广山贼在聚集两千之数,地方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居然未有察觉,实有失察之过。

固然跟山贼屠村不留活口报官有关,十有**还因为元人细作给出了些金银好处,才得以让清明山贼迅速又隐秘发展起来。若不是庄随误打误撞抓了个逃匪,只怕往后会酿出更大的祸患。

湖广布政使的请罪奏本眼下就在建元帝的桌案上摆着,朝堂之上虽还吵得火热,但湖广的一批地方大员贬黜云南已成定势。兵部侍郎孟琨则革其巡抚之职,连削两级去了都察院做佥都御史,罚俸半年,还好赎人的一万贯钱找回来了,不然他恐怕是还不起。

世子爷站在原地把筋骨活动开了,转身又钻进了书房。

眼下事情繁杂,便由庄随去吧,反正他这般松散快活的日子大约也没有几天了。

庄随绕了一大圈,可算是找到了正指挥人往他家偏房扔石子的姜七郎。

姜简说:“好!人出来了。”

庄随催促:“快快,昨日的马呢?赶紧的,我大哥看见我出来了。”

姜简并不废话,一个响指唤出了两匹马。

“走着!”

“庄二!”姜简喊他,“你不要跑得太快,会撞着人!”

应天春日的风打在脸上,有点冷,却半点不凶,听说漠北的风凶起来能把人脸皮子刮掉,南疆的风就不是这样。

南疆的风可聪明的很,它懂得怎么自然而然地让万物顺从,勾勾牵牵沁人肺腑,可一旦你沉在醉人翠色里,它又变了一副面孔,变作黄叶,变作枯枝,从你的脚下到你的耳边,从皮肉钻进骨缝,它要人不知归处,要人万死也赴。

南疆三年,庄随见了好多景致,也见了好多白骨。

“做什么跑这么凶?”姜简挥鞭赶上来,“不是怕冷吗?”

庄随笑道:“以前怕,现在不怕,往后说不定,看我心情。”

“那就只能上天保佑着庄二公子日日笑逐颜开了。”

“哈哈哈哈……”

赵珩今日得闲,替他不慎害了风寒的同僚管管这皇城巡防。

他耳力好,风也肯帮忙,听见了庄随和姜简的几句玩笑话。

赵将军想着,上天大约忙碌,没空管庄二公子的欢喜无忧,不如求他管用。

姜简生怕遇不到能给他题诗作画的大才子,早早就打听好了人家的住处,趁着国子监学生休息要上柳言生的门。

“到了!柳言生的……”

姜简兴奋至极,姜简欲言又止。

姜简犯了难,看着眼前摇摇晃晃要倒不倒的破木门,吐出两个字:“……屋子。”

这屋子真是神了。

这不是什么腌臜地界,往前数几个朝代,这里也是堪比当今金带街的存在。

这条巷子叫八元里。九为帝王八为卿,这里是文臣的天下。

那屋子在整条街的最中间,本该做百鸟朝拜的那一只凤,偏成了凤里面炸毛的野鸡。茅草覆顶,白石作墙,朽旧木门上是狂草,是文人风骨,是一朝缩影。

是既风流又脆弱的年代。

庄随握着马鞭,在马脖子上轻轻拍了几下。枣红马打了响鼻就停下不动了,在这冷天里冒着腾腾热气。

姜简提前一步去了人家门前,却不动作,杵那儿跟座冰雕似的。

“赏字儿呢?”

“我在想,”姜简指着门,“我是上门来求字画的,得亲自问候一下。但这门我若是一推就掉了,岂不是砸了礼数?”

庄随仔细一想,觉得姜简的担忧也不算多余:“不如你就在外叫他吧。”

姜简看他,咳了一声:“太丢面了。”

“既然要面子,那就不要字画了。”庄随顺口宽慰,“回头我给你涂两笔,也算是不虚此行。”

姜简叹气:“不虚此行不是这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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