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陈墨之当前的任务,就是把陈家仓库的物资想办法运出香港,但外面风头紧,来往船只检查严密,所以不敢轻举妄动。这天,余世全来陈家找他,告诉他自己最近搭上了一层关系,就是宁城的温家。

余世全说:“温家的大小姐温若澜是我以前的同学,后来嫁了个英国人约瑟夫,这约瑟夫入赘温家后,在宁城也想做点事业,不知怎的,就找上门来,要入股纸厂。”

陈墨之知道宁城温家乃当时的政客世家,他们家族背后的庇护神便是温若澜的那个在军政处当外交官的伯父温钦甫,如果约瑟夫入股了纸厂,那么他们纸厂的货船便可以通过这层关系,避开很多关卡的检查。

余世全又说:“我当时就想,这不是白捡的好事吗?多一个股东,多一个人分担,但事情来得突然,于是我跟约瑟夫说你也是这厂的股东,约瑟夫表示想交你这个朋友,所以这个星期六他约我们参加他们温家的家庭聚会,然后我替你答应了。”

陈墨之点了一根烟,说:“这种聚会我有必要出现吗?”

“当然有必要,”余世全说:“温若澜一听你名字可来劲了,说你们以前是青梅竹马,话说,这层关系怎么没听你说过。”

陈墨之道:“都说是小时候的事情,这么多年谁还记得。”

余世全笑道:“人家温若澜可还记得,话说,她若不是已经嫁人了,还能跟你再续前缘。”

陈墨之摆摆手,表示不可能。余世全看着他,收起了笑意,叹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没必要还困在过去,人家现在已经嫁人了,你还是得放过自己,找个贴心的人好好过日子。”

“这事,以后再说吧,”陈墨之呼了一口烟,说道:“我总觉得这事来得太突然,这约瑟夫,我们还需观察一下。”

余世全点点头,说:“所以才让你星期六跟我去一趟呀,顺道也见见温若澜,摸清楚这两口子到底想做什么。

陈墨之听罢,便点点头,余世全见他答应了,甚是高兴。

星期六,陈墨之不带司机,而是与余世全两人驾车前往宁城温家,这温家是坐落在东城区的一座带花园的法式洋楼,陈余二人抵达后,温若澜看到他们来了,便兴高采烈地出来迎接,见到陈墨之从车里出来,温若澜便笑道:“墨之,你现在怎么这般高大英俊,小时候你可还没我高呢!”

余世全接着从车里下来,说道:“现在后悔来不及了,你那红头发的老公还在看着呢!”

温若澜笑道:“约瑟夫才不管这些,他说还鼓励我多看美男子,说女人多看美男会长寿。”

余世全指着温若澜对陈墨之说:“看看,这就是嫁鬼佬的嚣张样,我老婆若是老盯着你看我估计回去就把她休了......”

温若澜推了一把余世全,道:“别说你那些了,来,墨之,”她顺势挽过陈墨之的手,说道:“我带你见见父亲吧,他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陈墨之由她挽着,但不敢表现得熟络,因为与温若澜青梅竹马的这段记忆本就不属于他,而是属于真正的陈墨之,来这里之前,他特意问过陈泰来,得知温若澜的父亲温庆礼以前在香港与陈继堂是朋友,而两家的孩子也在同一年出生,所以那时候,陈温两家会经常在一起聚会,两个孩子从牙牙学语开始认识,所以而今温若澜见着他分外热情,也在情理之中。

见到温庆礼之后,陈墨之表现得内敛有礼,温庆礼多年不见这陈墨之,只感叹他如今长得高大帅气,询问过家里情况之后,知道陈墨之尚未定亲,温庆礼便笑道:“有个人你还得见一下,她刚出世的时候,你就抱过她了。”说罢,朝花园外头喊了一声:“阿漓,过来。”

陈墨之转过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绛红色旗袍的美貌少女一边应声一边跑了进来,走到温庆礼身边,亲热地挽着他的手,笑道:“爸爸,什么事呀?”

温庆礼指着陈墨之,问她:“你还记得墨之哥哥吗?你才一出生,他就抱过你了......”

少女惊叹:“真的?”说完便看向陈墨之,只见这男子英气凛然,高大挺拔,五官具有东方美男的线条感,嘴唇棱角分明充满男性荷尔蒙,而他最好看的是一双眼睛,乌黑深邃,眼神中更是射出寒星一般的光。少女一下子便被这男子俊美的样貌吸引住,缓了一会才问父亲:“这就是姐姐的青梅竹马吗?”

“是的。”温庆礼笑道。

少女视线依然没离开陈墨之,听到父亲这句话,便笑成一朵绽开的花。

“还好姐姐已经嫁了,”她笑道,上前对陈墨之伸出手,说:“第一个抱我的男人,你好,我是温若漓。”

陈墨之礼节性的跟她握了一下手,不禁跟着念了一遍这名字“温若漓......”

温庆礼在一旁说:“阿漓这名字就是纪念漓江,我跟我太太在桂林的时候有的她,而若澜,就是纪念我在云南的那段时光。”

“两个都是好名字,”陈墨之道:“世伯是个有情怀的人。”

温庆礼道:“想想过去真是美好啊,现在也只剩怀念了,好日子一去不复返,转眼间,你们一个个都长大了,我尤为想念当年跟你父亲在香港共事的日子......”

陈墨之道:“父亲应该也一样想念。”

温庆礼道:“见到你真好啊,让我又想起过去的日子,今天既然来了,没事你跟我多聊聊你父亲,好吧?”

陈墨之还没回答,一旁的温若漓便凑了上来,朝她父亲努努嘴,娇声道:“爸爸,你老霸着墨之哥哥,我怎么办?你们办这聚会不就是为了让他跟我认识吗?”

被温若漓这么一说,温庆礼有点不好意思:“这孩子,怎么净说大实话呢,你这样大家都会尴尬......”

温若漓笑道:“你尴尬而已,说不定墨之哥哥反倒喜欢我这种直白呢。”

陈墨之听罢淡然一笑,说:“我的确欣赏直接的女性。”

温若漓听他这么一说,信心便上来了,她看着陈墨之,自得地说:“就知道你识货。”

温庆礼看了看这两人,觉得有戏,便对女儿说:“带你墨之哥哥去花园喝茶吧,等开席了再喊你们。”

温若漓顺势过来挽着陈墨之的胳膊,说:“墨之哥哥,我们走吧。”她见陈墨之看向一旁聊天的余世全和约瑟夫,便又道:“姐夫入股是板上钉钉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

陈墨之说:“我没担心啊。”

温若漓突然收住了脚步,陈墨之见状便回头看她,只见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在他脸上巡视,不放过他任何一丝表情,温若漓道:“你在想,姐夫靠不靠谱,以后货船打上温家的名号,能否过得了关卡。”

陈墨之定住了,想不到她竟出此言,但很快,他便又笑着问:“为什么这么说?”

温若漓看着他的眼睛,笑得很是狡黠:“我猜的!”说罢便又挽上陈墨之的手,把他带到花园的茶桌边坐下,给陈墨之和自己倒上茶之后,温若漓又问:“墨之哥哥这么多年都没有定亲吗?”

见陈墨之摇头,她便问:“是因为喜欢人家的老婆吗?”

陈墨之听罢,知道她是有备而来,便笑道:“这么快把我摸清啦?”

温若漓倒也实话实说:“他们说要把你介绍给我,我当然得知道一些你的情况。”

陈墨之道:“那我这情况,对你来说是否满意?”

温若漓定睛看他,说:“看到你本人之后我就很满意,也不怕你见笑,我就喜欢帅哥,你是我回来宁城之后他们介绍的男人当中,最帅的一个。”

陈墨之喝了一口茶,笑道:“之前见过好多了吗?”

温若漓露出一副厌恶的表情,说:“之前那些,一个比一个奇葩,都是什么政府官员的亲戚之类的,他们不是真的喜欢我,是想当温家的女婿,而我父母也是觉得我不会照顾自己,想寻一个靠得住的后辈,我父母有我父母的私心,那些后生又有他们自己的私心,但这是我父母和他们之间的交易啊,凭什么要用我的身体来达成协议?”

她这一番话把陈墨之逗笑了,温若漓见他是真的开怀而笑,便又凑上前对他说:“反正,我的身体只给我喜欢的男人。”

她的脸此刻离陈墨之只有几公分,陈墨之看到她姣好的面容近在咫尺,一双眼睛黑漆晶亮,这个女子来势汹汹,仿佛像要吞噬他一般,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很漂亮,以致让他此刻感到隐隐的紧张。

温若漓见陈墨之的视线不自觉地瞟向她的嘴唇,便知道自己魅力测试成功,最起码,也能引起了他这一刻的心动。于是她憋着笑,迅速坐回自己的位子上,装作没事一样,端庄地拿起杯子喝茶。

这时,温家的下人过来,说道:“二小姐,老爷喊你们过去吃饭了。”

“好的。”温若漓放下杯子,便跟陈墨之一起往饭厅走去,温家的人和余世全此时已然入席,温若漓见人都到齐了,便自然地牵起了陈墨之的手,拉他到自己旁边的位子入座。温家人见状,都彼此交换眼神,暗自高兴。

这顿晚饭众人都吃得非常尽兴,回程的时候,余世全一路看着开车的陈墨之阴阴嘴笑着,陈墨之瞟了他一眼,说:“你早就知道这是相亲局,才拉我来的是吧。”

余世全道:“是又如何,人家小姨子也没让你失望啊。”他见陈墨之不出声,便又道:“话说,小姨子的确风情,而且看出来她很喜欢你,所以墨之啊,你的春天来咯,就考虑一下吧!”

陈墨之白了余世全一眼,不接他的话,继续开车,但嘴角却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转眼间,司徒烟在荟仙楼后厨工作已满一个月。她天天掐着日子算,在满一个月的这天早上,她到后厨做了一份丰盛的早餐,亲自端到高渐鸿房间去。

高渐鸿见端上来的是酸萝卜牛筋炖粉,便笑道:“哟,柳城米粉呀,你咋知道我爱吃?”

司徒烟道:“昌哥和顺哥也是柳城人,这是他们教我做的,您试一下味道如何?”

高渐鸿尝了一口米粉,说:“不错,味挺正的。”她见司徒烟还伫在原地没走,便又问:“跟同事们都相处得挺好的吧?”

司徒烟说:“挺好的,平叔他们也教会了我一些外地菜色,我现在也开始尝试做外地菜了。”

高渐鸿道:“你还是专心一点做你的本帮菜吧,毕竟,来这的本地客人,都喜欢吃你做的菜。”

司徒烟一听,知道某些事情确立下来了,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提醒高渐鸿:“高老板,今天是我在后厨工作的第30天,刚好一个月。”

“我知道啊,”高渐鸿放下筷子,看着司徒烟,笑道:“做得不错,以后再接再厉,多做点好菜,好吧!”

“好咧,”司徒烟答道,她知道经过这一个月的努力,荟仙楼的餐饮业绩应是上去了,看高渐鸿这语气,也不再提上牌的事,毕竟,餐饮业绩的突飞猛进,带来的是名利双收,这比多一个花姐收获更丰。司徒烟算是靠自己的努力,免除了上牌做花姐的命运,从这一刻开始,她便是个正正当当的厨师了。得到这好消息,她第一个想分享的人是传灯,于是她跑去礼均饼家买了一盒丽蓉酥,再在路上截车,然后搭上一辆过路的牛车,直奔关家。

传灯见到司徒烟出现在关家门外,非常高兴,司徒烟见着她也兴奋得很,还没等传灯来到自己面前,便开心地说:“灯,我今天终于当上正式的厨师了,再也不用担心被上牌的事了!”

传灯看到她这副模样,想到她们从宁城被拐后一路而来的遭遇,不禁泪湿眼眶,司徒烟本是司徒家的堂小姐,她本该住在干净明亮的厢房里,享受下人们端来的饮食,而不是因为拼命努力当上一个妓院的厨师,摆脱当花姐的命运而喜形于色。

司徒烟见传灯眼眶红了,知道她想到过去的事,于是便安慰她:“别哭了,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生活是回不到过去的,眼下,已经是我为自己当前命运争取到的最好的安排了。”

“我只是替你感到不忿,”传灯道:“你本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司徒烟叹道:“何谓好生活呢?在我看来,从我们一家住进叔父家里之后,就过不上以前的好生活了。那几年我只觉得憋屈,但出来之后我明白了,靠别人施舍的永远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也不可能过得舒心,”她拉着传灯的手,认真地道:“只有自己努力争取的,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传灯问:“那在妓院里当厨师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不是,”司徒烟说:“但这是我迈向更想要的生活的跳板。”

传灯看着司徒烟坚定的眼神,知道她总会有自己的打算,便点点头,说道:“那么,阿烟,我为你高兴。”

司徒烟上前拥抱了传灯,她知道传灯是真的心疼她,所以她非常珍惜这份友情,纵然现在她们并不常常在一起,但传灯依然是她最好的朋友。抱过之后,司徒烟从带来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盒丽蓉酥,并告诉传灯:“这礼均饼家的丽蓉酥可好吃了,而且很难买,我一大早去排队才买得到,就想拿来给你尝尝。”说罢她打开盒子,拿出一块丽蓉酥喂给传灯吃,一边喂一边问:“是不是很好吃?”

传灯细细地嚼着丽蓉酥,这点心她常吃,因为苏清见每次去做礼拜都会带几盒回来分给仆人们,所以此刻吃到她嘴里的这块丽蓉酥并不惊艳,吃过一块后,司徒烟再递给她第二块,她拒绝了。

“喜欢你就多吃,”传灯道:“不瞒你说,这礼均饼家是少奶娘家开的,所以,我们经常都能吃到,倒是你,难得出来一趟,喜欢吃就多吃。”

司徒烟拿着丽蓉酥的手递到半路,见传灯这么说,便停住了,但很快,她把那块丽蓉酥迅速塞进自己嘴里,边吃边说:“这样啊,那你们少奶人挺好的。”

“是啊,”传灯说:“少奶不仅温柔娴淑,还特别的美,我就没见过像少奶这么好看的女子,简直仙女一样,而且她懂的事情也很多,非常的优秀,自从遇见少奶,我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整个人都开阔了。”

司徒烟看着传灯谈起关家少奶奶时眼里露出的光芒,便知道她在关家过得还不错,为传灯高兴的同时,自己心里也酸溜溜的。曾几何时,传灯看她的时候眼睛也会发光,她曾经也对司徒烟说过差不多的话,说司徒烟是她人生中遇见的第一个道光,因为司徒烟敢于冲破礼教,也敢于掌握自己命运,这些都是传灯所稀缺的特质。曾几何时,司徒烟也为自己是传灯心里的一道光而自得,这种自得感让她放不下传灯,并在心里把自己与她紧紧地连结在一起,觉得自己应当像姐姐一样,有着保护她的责任。

而今,传灯身边有了更能保护她的人,而且这个人在传灯心里,是一道比司徒烟更亮的光。想到这,司徒烟吃醋了,这醋意让她有了一种失恋般的感觉。

传灯见司徒烟干吃丽蓉酥,便说:“吃这个太干了,你在这等一下,我上去给你取些果茶解解渴,这果茶是少奶教我做的,可好喝了。”说罢便站起来要上楼,司徒烟一把扯住她的衣袖,说:“不用了。”她用手背擦擦自己沾满酥皮的嘴,跟传灯说:“我马上就要回去了,今天就想过来看看你,但不能呆久,今晚我值夜班,现在就得回去准备晚市的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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