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2 / 2)

林樾被她这么一问,有点懵圈,他自幼见着自己的母亲跟着继父在蜈蚣山土匪窝生活,继父过什么日子,母亲就过什么日子,而且母亲还能帮继父把百足堂管理得很好,于是他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就是这样么?女人嫁给男人,不都是这样么?”

司徒烟叹了口气,说:“你就不问问,我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吗?”

林樾问:“那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司徒烟说:“我想自己的命运能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为了迁就别人而被迫选择自己不想要的生活。”

林樾说:“你这话,我有点......不大听懂。”

司徒烟呼了口气,说:“我想过自己有自主权的日子。”

林樾道:“那好办,我们以后过日子,你说了算。”

司徒烟听林樾这么说,知道他还未领会到她真正的意思,但他这个傻憨憨的模样,也着实让她哭笑不得,她看看前面的路,两人不知不觉已回到荟仙楼,走到后巷厨房门前,司徒烟停了下来,她看着站在她面前,一脸憨笑的林樾,心中思绪翻涌,于是便走上前,主动抱住林樾魁梧的身躯,把头抵在他胸前,说:“阿樾,你是个好人。”

林樾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惊到,但随即便喜出望外,他把手环上来,将司徒烟软软的身体按进自己怀里,紧紧地拥抱着她,感受着她的呼吸暖暖地呵在他胸膛的感觉。

两人就这样定定地抱了一会,当林樾想着下一步他该做点什么的时候,只见司徒烟开口道:“但你现在过的日子,并不是我想过的。”说罢,她挣脱了林樾的怀抱,便转身头也不回地奔上楼梯,打开厨房门进去,随即“嘭”的一声迅速把门关上。

晚上在后厨值班的阿顺正搂住二楼一个洗衣的丫鬟在亲热,被满脸通红的司徒烟突然闯进,把两人惊得目瞪口呆。司徒烟把门关上,气还没喘过来,看到面前衣衫不整抱在一起的两人,才知道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但见也见了,便硬着头皮尴尬地道:“不好意思,我马上走,”她边说边往大堂跑去:“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此时,林樾还站在原处,他被司徒烟这么一抱,正心神荡漾,但司徒烟随即又挣脱他,还说了那么一句话,这甜一下虐一下的,他实在不知道这女子是几个意思。回到联络处,他跟文冲和老吴说了这事,文冲听罢叹道:“啧啧啧,这女的,咋那么会啊,一啖糖一啖屎的,不就是吊人么?”

老吴则道:“她应该是喜欢你,但也应该是对你没有安全感。”

林樾问:“怎样才算是有安全感?”

老吴道:“这时势,不同的人对于安全感都有不同的看法,有些人生在朱门,天天挥金如土但还是没有安全感;有些人生活平淡,但想得通透,粗茶淡饭过一天算一天,也是一种安全感。你得看她之前经历过什么,才能知道怎样给她安全感。”

林樾道:“她以前应该过得不好,今天也安氏给她算命,说她父母缘薄,少年坎坷,应该一路走过来也挺辛苦的。”

老吴看着他,笑道:“看来你对她也不是太了解,阿樾,你若是真的想跟她好,必须足够了解她,同样的,也让她足够了解你,才知道你们俩到底适不适合。”

林樾道:“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她说让我不要老去荟仙楼找她。”

老吴道:“那就先不去找她,你们俩,都给一些时间自己想清楚,你想想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话,你再想想自己能否办到。”

老吴刚说完,文冲便在一旁说:“谈恋爱太他妈麻烦了,猜来猜去的,还不一定猜的对,猜不对了,对方又不高兴,这咋整?做人还是省点情绪比较实在。”

老吴走过去拍了一下文冲的头,笑道:“我看最会的那个,还得是你!”

文冲道:“那得是,我这个蜈蚣山小诸葛并非浪得虚名。”

林樾躺在床上,看着打闹的两人,想到司徒烟抱着他时那种温暖的体感,真是太舒服了,如果这就是爱情的话,那的确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魔力。

林樾还想着过些时间再去见司徒烟,可是几天后,新的特派员到碉城上任。

这位新的特派员,叫陆修权。梁恭饶在调任之前与陈墨之说过,新的特派员上任的话,务必一切小心。因为他知道,鉴于红军过道之事,蒋委员长定会生疑,而国军内部的人都知道,蒋委员长也非常需要美国华侨在战略物资上的支援与帮助,而当时的美国总统与司徒君羡又是好友,因此蒋委员长曾携夫人前往美国见过司徒君羡,但那次洽谈双方不欢而散,原因是司徒君羡得知几年前他为中国抗战筹得的三百多万美元,被国民政府的官员中饱私囊。也就是这个原因,司徒君羡拒绝再与国民政府合作,转而支援共党。他将为中国抗战所筹得的银钱全数购买军械与其他援战物资,并让致公堂的人分批将物资转送去共军所在的不同地区。这事虽是低调进行,但国军当局也一直在搜捕这些援共物资,而这位新的特派员陆修权,便是为此事而来。

陆修权并不与碉城当地官员为伍,他独断专行,并且手段狠辣,到碉城上任两星期,便通过一些方法搜刮出一些潜伏在碉城的共党,因此端了一个窝点,抓捕共党六人。他对抓获的那些共党,全都严刑逼供,手段残忍。因为他的到来,一时间,整个碉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平日和陈墨之联络的地下工作人员叫司徒承启,他是碉城中共地下工作的情报人员,由于被陆修权抓捕的人当中有一人耐不住酷刑,供出了司徒承启,于是陆修权马上派人去司徒氏图书馆逮捕司徒承启。

在陆修权的人来到之前,司徒承启正在图书馆与陈墨之密谈,他们平日见面的地方便是司徒氏图书馆,陈墨之每次都是去以借书之名,与司徒承启联络。这日,司徒承启一整天右眼皮跳,他心神不宁,又看到图书馆外面有几个一直呆在门口不走的长衫路人,便知道自己极有可能被盯上了。他看着眼前的陈墨之,问他:“墨之,若我遭不测,您可愿帮我?”陈墨之抬头看到司徒承启凝重的脸,再看看窗外图书馆大门外来回走动的人,心中便估摸到几分。他朝司徒承启点点头,表示愿意承担。司徒承启见他愿意,便转身从最里端的书柜里抽出一本书,告诉他:“星期三早上,春晖文具店,看《黑桃皇后》的小姐。”说罢,他将一把钥匙连同书交予陈墨之,又说道:“顶楼的大钟里,能藏匿一人,你现在怕是走不出图书馆,快上去。”

陈墨之拿起书,连忙往二楼的楼梯走去,走到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司徒承启,见对方深长地看着他,陈墨之一咬牙,便带着书跑到顶楼。

果不然,陈墨之前脚刚走,陆修权的人后脚就到,十二个持枪的便衣控制了图书馆,随即带走了司徒承启。

顶楼的大钟里,由几根铁架搭着,能容一人,但不易容身,因此来搜捕的人并没查看大钟,陈墨之藏在大钟里,透过钟面半透明的磨砂玻璃看到司徒承启一脸坦然的被军统的人带上了车,他知道司徒承启此去凶险万分,刚才司徒承启看他的眼神,是嘱托,也是告别。想到这,陈墨之心中十分难过,在大钟内悄悄落泪,他不敢声张,到夜深人静,才借着夜色从大钟里出来,悄悄逃了出去。

他记着司徒承启的嘱托,必须将他已被逮捕的消息传送给他们的同志,于是在星期三的早上,陈墨之拿着司徒承启交给他的这本《叶甫盖尼·奥涅金》,来到下埠的春晖文具店,这是一家卖文具为主的店,也卖书,里面摆着一排书架,一个穿水蓝色旗袍的女子,正在书架前面看书。陈墨之看到这背影觉得熟悉,但不敢肯定,他慢慢走过去,见到女子正拿着一本《黑桃皇后》在看,他看了一眼女子的脸,只觉一股热流涌上心头,心中五味杂陈。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苏清见。

苏清见转头看到陈墨之,也吓了一跳,继而看到他手中拿着的《叶甫盖尼·奥涅金》,她一脸惊愕,一时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半小时后,他们在附近的一家咖啡馆找了个位子坐下来,陈墨之告诉苏清见司徒承启被抓的事,苏清见叹了一口气,说:“没收到消息,我心想大概是出事了,他说过如果没收到他的消息,就让我到春晖文具店来,会有人来给我传消息,只是我没想到这个人,会是你。”

陈墨之道:“但我不是你们的人,昨天也是事出有急,他不得已,才交托于我。”

苏清见说:“他能交托于你,说明你值得信赖。”

陈墨之问:“那接下来你们怎么办?”

苏清见道:“我有办法把消息传给我们的人,只是这件事过于复杂,你不是我们的人,还是不要牵扯进来。”

陈墨之说:“现在外面风声很紧,你得处处小心。”他见苏清见孤身一人来赴约,不觉危险,便又道:“你一个人传送消息太危险了,如果信不过身边的人,大可以找我,我可以给你做掩护!”

苏清见看着陈墨之诚挚的目光,知道他确实在担心她的安危,便低头叹了口气,说:“好!”

陈墨之问:“那接下来你是要去传送消息吗?”

苏清见点点头,但转念一想,还有一些问题她没想清楚,必须想办法捋清楚才能跟乐慧联系,想到这,她便跟陈墨之说:“明天,你能帮我将一些东西送去一个指定的地方吗?”

陈墨之说:“可以!”

苏清见道:“明天上午,还是这家咖啡馆,我们见个面,到时我再告诉你送去什么地方。”

陈墨之点点头:“好!”

苏清见看他答应了,便站起来,说:“我出来也有些时间了,不能待久,得回去了。”

陈墨之随即也站起来:“要我送你吗?”

苏清见看了他几秒,随即摇摇头,说:“不太好。”

陈墨之知道她有所顾忌,便又坐了下来,道:“那好,你回去时一切小心。”

苏清见点点头,便出了咖啡馆,陈墨之一直凝望着她的背影,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陈墨之曾想过很多遍,与苏清见再次见面的情景,只是万万没想到,一别两年,再次相见,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仿佛从未改变,但事实又变了,她不再自由,而是每说一句话,每做一个决定,都要顾前想后。想到这,陈墨之自嘲地笑了笑,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苏清见从咖啡馆出来后,一路回想着方才的画面,她没想到今天出现在书店的竟然是陈墨之,他会出现,说明他也一直在参与或是熟知他们的工作。她是万万没想到,从前喜欢过的人,会跟她做着一样的事,有着一样的政向。

苏清见自顾自地走路回家,全然不知在她身后二十米以外,有一辆黑色的福特悄悄尾随着她,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丈夫,关山。

自从陆修权开始在碉城四处抓捕共产党之后,关山一直都在暗处保护自己的妻子,苏清见以为她做的事瞒过了身边所有人,但却逃不过自己丈夫的眼睛。关山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妻子在做什么,他之所以装作不知道,是为了不让她担心。也正是因为知道她在做些什么,所以他原谅妻子对他的漠视。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输给了苏清见的信仰,而不是输给别的男人。

但今天,当看到妻子与陈墨之在咖啡馆相聚,让关山妒火中烧,他知道,同样的信仰只会让两人走得更近,而少年时期心中还残留的爱恋,则随时都有可能复燃。

想到这,关山的心像被火烧一样,一回到家,便冲上二楼苏清见的房间,苏清见此时正在换衣服,房门却被关山突然撞开,他直接上前把妻子按倒在床上,苏清见看今日的关山有别于以往,她拿手掩着胸部,紧张地问他:“你今天怎么啦?”

关山把她掩护在胸前的两只手拿开,按在两边,正对着妻子的脸,说:“我今天想要你,此刻就要!”说罢他低下头,开始狂吻苏清见。

关山今天的吻,尤为发狠,他不止是亲,还咬,苏清见差点没喘过气来,她见关山疯了一般的吻她,突然想到,他极有可能,看到今天她与陈墨之在一起。

对于自己的丈夫,苏清见是心中有愧的,她知道自己没有好好尽到做妻子的责任,一直以来,关山都对她很好,事事让着她,给她自由和空间。这样的丈夫,的确也没得挑,如果他是因为今天的事而生气,尽管自己没做出格的事,但与往日喜欢的人见面,站在关山的角度,怎么看都是她有亏在先。想到这,她便放弃了挣扎,闭上眼睛,任由关山处置。

关山没有耐心解扣子,便直接把扣子用力扯烂,当他把妻子的衣服撕碎时,发现苏清见脸色苍白,紧闭双目,她衣衫不整地躺在他身下,犹如被凌辱一般,虽然她脸上很平静,没有表情,但一滴泪珠还是顺着眼角往下流淌,关山深吸一口气,咬咬牙,把妻子扳过身去,不看她的脸,粗暴地与她完成夫妻之事。其实此刻他并没有征服的快感,而是一股浊气由心而生,他从旁边梳妆台的镜子上看到自己的脸,满眼血丝,头发蓬乱,如兽一般。关山知道自己今日此举,便是将这两年的夫妻情打碎了,即使他日两人为了维持日常生活而继续相敬如宾,他与苏清见之间,也会永远隔着今日的事。

想到这,关山再无兴致,他从苏清见身上退了下来,坐在床上喘了口气,又看到旁边梳妆台镜子里双眼血红的自己,便忍不住抄起桌边的一个香炉砸向镜子,只见“哐”的一声,镜子随即发出巨响碎了一大片,听到动静的传灯吓得闯了进来,看到苏清见死尸一般躺在床上,而一旁的关山则衣衫凌乱地坐着喘气,传灯一见这状况,吓得马上退了出去,不一会,见关山拿着衣服头也不回地冲下楼,她才敢进去房间扶起苏清见,见苏清见脸色苍白,手臂上都是被捏淤的痕迹,传灯心疼不已,她一边给苏清见穿衣服一边问:“少奶,你还好吧?”

苏清见坐了起来,想说好,但刚一出声,便泪涌上来,忍不住哽咽。

传灯见她这般,好生心疼,此刻的少奶,像个无辜的小女孩,她用一旁的被子裹住了苏清见,然后抱着她,让她抵在自己肩膀上痛哭,苏清见被传灯这样抱着,便忍不住哭了出声,这一天所承受的心惊与委屈,此刻全数倒尽。

而此时的关山,正一个人驾着福特,驶入上埠的风情街,他内心一片空白,只是机械般开着车,到了花街以后,他将车停在荟仙楼大门口,看到出门帮忙停车的杂役阿泰,便将车钥匙扔给他,问道:“黄颜呢?”

阿泰忙说:“黄小姐在三楼房间呢,今晚要去外面唱曲,现在还没到饭局时间......”

关山道:“跟高老板说一声,饭局找别的人唱,黄小姐今晚,我包了。”

“好咧,”阿泰应道:“我这就去跟高老板说!”

关山穿过人群,直奔三楼黄颜的房间,开门的阿秀见到关山,便道:“这位客人,不好意思,我们姑娘今天有局了。”

关山一把拽着阿秀的衣服把她推了出去,顺带把门关上,然后转过身,盯着妆化到一半,正诧异地站起来看着他的黄颜。

“我今晚在这过夜!”关山道。他这语气不是询问,而是命令。

黄颜心中惊喜,却又略过一丝不安,便问他:“七爷你怎么啦?”

“别问了。”关山说道,他大步走了过去,把黄颜扯了过来,顺势吻住了她。

黄颜只觉天旋地转,幸福来得太快感觉不像是真的,但当关山把她搂进怀里的时候,她才确确实实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真实的体温。

就这样,她小心翼翼地,为关山奉献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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