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 2)

这下孙阵明白,那街姐是真的是借着给他脱衣服套走了他的配枪,以至于他现在像粘板上的肉一样,赤条条的面对这屋内五人,并无他法。想到这,他便说:“你们......是共匪吧?”

“猜得没错呀孙科长,”黑衣女笑道:“我们就是你要找的共匪。”

孙阵于是道:“你们找我没用啊,下令剿杀共匪的是陆修权,我只是个办事的......”

“孙科长谦虚了,”黑衣女道:“你可是我们的钥匙啊!”

孙阵观察了这几个人的武力装置,知道不从的话,他根本没机会从这个房间出去,便问:“你们想要我干什么?倒是说呀。”

黑衣女道:“孙科长是个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我们要你把我们的人放出来!”

“其他的几个不太难办,但司徒承启不可能。”孙阵道。

黑衣女上前一步,从腰间拿出枪抵住孙阵的下巴,说:“既然你没有用处,那我现在就送你走......”

“慢慢慢!”孙阵吓得大喊:“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说司徒承启不可能,是因为除了陆修权之外,没人知道他关在哪里!”

黑衣女道:“想要知道他在哪里不难,这事只要孙科长配合。”

那把枪抵在孙阵的下巴上,他说话都结巴了:“你先把这玩意挪开我再说......”

黑衣女听罢,便示意那四个壮汉过来把孙阵捆住,孙阵一边被捆,一边哀求道:“你们好歹让我把裤子穿上吧......”

矮男人用枪砸了一把他脑袋,喝道:“就你这样的也知道羞耻!”

“把裤子给他穿上!”黑衣女背过脸去,道:“我不想看到。”

矮男人这才走了出去,从外面找来孙阵的裤子,骂骂咧咧地替他穿上。

裤子穿好以后,黑衣女搬了张凳子坐在孙阵面前,说:“现在我跟你说我们的计划,你照做的话,我们定不伤你分毫,你若半路使岔,我们的人随时都能取你性命,别不信,共党千千万,都藏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我信,”孙阵点头道,他心想若是司徒承启在陆修权手里被劫了,那么陆修权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想到这,他内心略过一丝爽感,便又道:“只要留我性命,我可以帮你们。”

“那就好,”黑衣女道:“接下来我说的,你可要听好了。”

次日,孙阵报告陆修权,说自己买通的一个线人说,共匪现在盯上陆修权了,他们的人尾随着陆修权已久,而且神出鬼没,难以察觉,为今之计,是把司徒承启处决的消息放出去,让共匪们安排劫人,到时再来个一锅端。

陆修权听完这个建议,觉得也未尝不可,囚禁司徒承启也一段时间了,无论威逼利诱或者动用酷刑,这个男人还是硬的很,一句信息也没透露,这样僵持下去也必须有一方破局,于是他同意了孙阵的办法,便抓起桌面的电话要打,见孙阵还伫在眼前,便做了一个让他出去的动作。

孙阵出门的时候顺便带上门,关上门后,他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只听到陆修权在让电话对面那一头调动车辆和一批精兵,准备三日后上北立山,将司徒承启押往刑场伏法。

次日,在北立山的废弃库房内,司徒承启正奄奄一息地坐在角落内,他被关在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里,阴暗而潮湿,浑身上下满布连日来严刑拷打留下的伤口,加上环境恶劣,很多伤口已经开始感染化脓,于是他开始发烧,烧得嘴唇都脱皮了,司徒承启看到离他不远处那几个看守他的士兵正在喝酒打牌,出于求生本能,他于是虚弱地向他们讨水喝:“水,水......请给我水喝,谢谢......”

几个士兵都在大声叫牌,并不搭理他,其中一个士兵转头看了司徒承启一眼,听清楚了他要的是水,便讪笑道:“要水没有,哥几个喝得都是酒,你要喝点别的,哥现在就给你!”

说罢就站起来,走到司徒承启跟前,拉开裤子,尿在司徒承启身上,一边尿还一边说:“喝呀,新鲜着呢,还不喝就是不给面子我!”

坐在桌边打牌的士兵看到这一幕,都哄笑着,一起喊:“喝!喝!喝!”

此刻,靠近门口的一名士兵好像听到门外有动静,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大门猛然被撞开,一辆货车一跃而入,撞飞了靠近门口坐的这名士兵,其他的几名士兵被吓得目瞪口呆,一时间枪也忘了拔。

那名往司徒承启身上撒尿的士兵转过身一看,刚喊出一声:“什么人!”就被一枪击中印堂。

击中他的人正是乐慧,在她身后,是六个行动组的人,此刻,他们一个个拿着枪,三两下便把看守的士兵解决了。乐慧看到司徒承启坐在角落,便冲过去,见到司徒承启一身的伤痕,乐慧难过得哭了,说:“启哥,对不起,我们来晚了......”司徒承启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乐慧,嘴边露出一丝笑意:“小慧,你来啦。”

后面行动组的人从死去的士兵身上找到钥匙,迅速过来帮司徒承启打开锁镣,几个人合力把司徒承启抬上车,然后迅速驾车离开北立山。

晚上,收到消息的陆修权大发雷霆,把房间的东西都砸了一遍之后,他坐下来冷静了一会,马上想到,是他身边出了内鬼。于是他第二天盘问了周边办公的人,后来从扫地的阿伯口中得知,前一天,孙科长在他办公室门前站了好一会才走。

得知孙阵嫌疑性最大,陆修权在房间内坐了一个下午,一幕幕地回想他与孙阵一起走过的路,不管孙阵是不是共匪卧底,他都要亲自处决了这个人。

知道孙阵好酒,陆修权于是便在傍晚带了两瓶好酒,再在街边的稳记烧腊档砍了半只烧鹅,拎着这些东西敲响了孙阵住处的门,孙阵此时刚洗完澡,光着膀子来开门,见到是陆修权,他诧异了几秒,随即便敞开大门,说:“进来吧。”

陆修权进入屋内,便直接坐到了饭桌旁,把酒肉放下,说:“今天下班时,碰到以前黄埔的同学周宇洲,寒暄了几句,才想起,哥几个已经很久没在一起喝酒了。”

孙阵把湿了的头发往后梳,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陆修权找来两个杯子,一边把酒满杯,一边说道:“在韶城绥靖委员公署,跟着胡得煦混。”

“好部门啊,”孙阵说罢,便在陆修权对面坐了下来,看着陆修权对着他举起酒杯,说道:“来,敬黄埔的日子。”

孙阵迟疑了片刻,陆修权知道他有所警觉,便把自己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孙阵见他把酒喝光,才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喝掉。

陆修权把油纸包着的烧鹅撕开,把一只鹅腿掰下来,递给孙阵:“还记得你带我爬墙出去买烧鹅回来被罚的事情么?”

孙阵轻笑,接过陆修权递过来的烧鹅腿,不禁想起年少的时光,那时候他们敞亮而热烈,而今人到中年,却是各怀鬼胎。

见孙阵大口地啃着烧鹅腿,陆修权又喝了一口酒,云淡风轻地道:“昨天啊,共匪找到了关押司徒承启的位置,把我放在那看守的人都杀了,也劫走了司徒承启。”

“真有此事?”孙阵假装吃惊,又道:“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陆修权道:“我寻思着,关押司徒承启的地方除了我自己就只有在那看守的士兵知道,而那几个都是我的人,关押了这么久,也没走漏任何风声,硬要说泄露的话,唯独是我昨天下午打的那通要求调兵的电话......”

孙阵眯着眼睛,审视着陆修权的表情,说道:“你怀疑,是与你通话的人泄露的?”

陆修权盯着孙阵沉默了片刻,突然咧开嘴大笑起来,笑得那个激动,眼泪都笑到飚出眼眶。看到孙阵一直盯着自己,陆修权便收起了笑容,说道:“阿阵,有人说看到你昨天在我通话的时候一直站在我门口没走。”

“我是站了几秒,”孙阵道:“那是左肩膀的旧疾犯了生疼,我就站在那等它消了疼再走。”

“所以你偷听了我的电话内容。”陆修权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孙阵把手上啃剩的烧鹅腿往陆修权身上一扔,站起来喝道:“你这是在怀疑我吗?”

“那你有证据证明消息不是你泄露出去的吗?”陆修权也站起来,厉声喝道。

孙阵往后退了两步,激动地说:“陆修权,老子跟着你,一天天干的都是随时丢命的事,你这回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就要找个人出来当替罪羊是吗?”

陆修权道:“阿阵,认了吧,我知道是你。”

“呸!”孙阵吐了一口唾沫,一边摇头,一边后退到睡房门口,那里有一个衣架,他脱下来的衣服和配枪都挂在那里,只见他眼明手快,突然拔出枪来对着陆修权。

接着,住宅周围正在做晚饭的人们,只听到“砰”的一声枪响。

孙阵紧紧地盯着陆修权,想说话,可是话到了喉间却说不出,全都随着鲜血,从喉咙的枪洞里一涌而出。孙阵抬起手,指着陆修权,鲜血从他的嘴和喉咙喷射出来,他临死前甚至连话都说不出,就倒了下去。

陆修权吹了吹发烫的枪管,正要别回腰间,却突然后背一紧,接着疼痛开始朝四周蔓延,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膛,血正慢慢染湿了衣服,于是忍着疼慢慢转过身,才发现他背对的窗户打开着,在夕阳的余光中,只见对面住宅楼的楼顶上,有一个黑衣人拿着手枪,正对着他。

陆修权颤抖着提起手臂想回击一枪,对面的人却更快地补给了他一枪,正中肺部。这下陆修权也倒下去了,鲜血迅速从他身下蔓延开来,他忍着疼痛,等待着死神的来临。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修权听到有人打开孙阵家的门,接着,他恍惚间看到一个穿一身褐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高大英气的男人,缓缓地朝他走来。

这个男人好生面熟,陆修权努力地回想他在碉城接触过的人,那些人一遍遍地在他脑海里过滤,直到在一张脸面前定了下来。他想起来了,这个人是碉城商会的副主席——陈墨之。

“你......你......”陆修权艰难地说着:“你是......”

陈墨之蹲下来看着他,轻笑一声,说:“我就是你一直要找的,援共物资的负责人。”

“你是......共党?”陆修权口吐鲜血,艰难地问道。

“你猜错了,我不是!”陈墨之说完后站了起来,随即掏出手枪对准陆修权的眉心。

“砰”又是一声枪响。

陆修权向后倒下去,眼睛瞪得圆滚,在生命的最后,他没有猜到结局。

这时,几个穿黑衣服的人也涌了进来,其中一个便是乐慧,看到陆修权和孙阵都死了,陈墨之拿着枪呆呆地站在那里,乐慧赶紧过去。

“陈先生,你快走吧,这里你不宜久留。”乐慧道。

陈墨之看了乐慧一眼,再摸摸发烫的枪管,便点点头,把枪收了起来。

乐慧继续说:“我们几个会处理好现场,你就放心回去,剩下的,交给我们。”

陈墨之点点头:“那交给你们了。”说完便迅速下楼跑回自己车里。

次日,《古埠日报》上刊登了永坚路居民楼里的一则枪杀案件,并没透露两名死者名字,只描述了这是一则互杀案。

陈墨之看完报道后,把报纸递回给坐在副驾位置上的关山,说:“轻描淡写。”

关山道:“不能太着迹。”

陈墨之接着从口袋里掏出那把勃朗宁M1906,把它交还给关山,说:“现在物归原主。”

关山接过枪,检查了一番,说:“居然还剩三发。”

陈墨之道:“一枪一个,干净利落。”

关山感叹道:“这下,清见可以安息了。”

陈墨之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开着车,把关山送回报馆。

把关山送回去后,陈墨之便回到家中,等到入夜时分,才悄悄一个人驾车到齐塘镇的码头。那里停泊着一条船,船上站着一个等他的人,是司徒承启。

看到陈墨之的车来到后,司徒承启上了岸迎接他,当陈墨之下了车,看到面前一身绷带和伤痕的司徒承启后,一时说不出话。司徒承启则对他展开双臂,陈墨之于是走了过去,两人来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墨之,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司徒承启拍着他的背,热泪盈眶。

陈墨之抱着司徒承启,知道这次他将会长时间离开碉城,于是便问:“接下来你会去哪里?”

司徒承启道:“现在还不知道,具体要看大部队去往何处,我们随时听候派遣。”

陈墨之明白,司徒承启接下来大概率不会再参与隐秘战线的工作,他于是掏出自己上衣口袋的墨水笔,交予司徒承启。说:“今夜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这支笔,希望司徒兄笑纳,算是纪念我们这一段友谊吧。”

司徒承启也将随身携带的怀表摘下,递给陈墨之,说:“这块表跟了我许多年,如今赠予你,等抗战胜利之后,我再回来,与你痛痛快快饮一通宵。”

陈墨之眼眶湿了:“一言为定,司徒兄保重。”

司徒承启也拱手作揖:“墨之,我们胜利后再见!”说罢便重新回到船上。

陈墨之目送着司徒承启离开,直到船已消失,他还站在原地。

此时万籁俱寂,他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清见,你要我帮你做的事,我完成了。”陈墨之起抬头,对着天空幽幽地说,此时,漫天星光中,有一颗星突然闪了一下,像是对他作出回应。

陈墨之看着那颗星星,潸然泪下。

处理好事情之后,陈墨之不忘赴一个人的约。次日,他买了一些礼物,让司机老陈驾车送他到宁城温家。

正在院子里画画的温若漓,听到丫鬟阿桃说好像看到陈家少爷的车,于是飞奔出来,见下车的正是陈墨之,她激动得一箭步冲过去,像个树熊一样跳上去缠着陈墨之,俯下头就吻住了他的嘴唇。

她这一动作把在场的人都惊住了,陈墨之有点不好意思,说:“这么多人看着呢,你矜持一点。”

“我不管,我高兴!”温若漓道。

“高兴什么?”陈墨之问。

温若漓又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说:“高兴你兑现承诺,也高兴你安然无恙。”

她说完后,便把头埋在陈墨之的肩膀上,像个孩子一样紧紧搂抱着他,陈墨之的心被触动了一下,仿佛被一股柔软的力量团团地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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