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交错（下）（1 / 2）
角落里手捧文件的孙重书用余光审视着在场的众人，除开正拿着手机发呆的面瘫少年和有点怕生的小姑娘，其余人他都攀谈过几句。想到醒来时被包裹在巨大水晶中的女伴，以及对方脸颊上流露的惊恐与哀求，他的心止不住发颤。
他甚至记得女人开裂的瞳孔迸出数条缝隙，裸露的美好肉体也沾染上邪异气息，若非那位名叫林五斤的异国人及时赶到，自己会落得同样下场。
但当恐惧过后，巨大的欣喜充斥在他胸腔，沸腾的气血甚至让他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分！
“是啊！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孙重书按捺住心绪，又仔细的阅读了一遍手中的纸张，短短的时间内上面的文字已被他全部牢记，在他看来这是必要的准备。之后孙重书注视着柜台玻璃反射出的面容，画面中男人眼袋下垂双目无神，几道细小的皱纹横隔在颧骨与眉眼中，胸膛起伏下像是老旧的风箱被缓缓拉动。
这一刻孙重书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不再年轻。
“没关系，我还有机会！”
瞥向悬浮在林五斤身侧的光团以及默默吸烟的老林，孙重书犹如将要步入舞台的主角缓步登场。
“五斤老弟，第八条说我们会在一段时间后回到原来的世界，具体是多久？”
孙重书的突然发问让众人的目光汇聚于他，他的腰杆顿时挺拔了几分。
林五斤没有立即回答，转而看向远处的老林。
“一周，一月，一年，十年，五十年，都有可能。”
低沉的话语过于直白，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众人头顶，林五斤赶忙补充道：“别听林哥瞎说，最长的一次也就半年。”
这个答案同样不怎么美好，若是正常世界也就罢了，但大楼外荒凉的景象和正常二字相去甚远，吓了一激灵的吕谡结巴地问道：“没！没有任务吗！那种！那种完成后就能离开的，任……任务！”
林五斤爽朗一笑，“别担心！等下一批人到了，我们就能回去！”
“下一批人？”
程薇燕指着手中的文件说道：“是上面写的‘玩家’吗？”
林五斤点头道：“从他们抵达的时间算起，我们会在两周后与他们一同返回原来的世界，过程中‘玩家’有可能提出针对当前世界的情报交易，是否接受全凭自愿，这些都在文件中有提及。”
吕谡长出一口气，口齿再次流利起来，“如果不交易，会有麻烦吗？”
“当然不会，一切采取平等原则，若是有人不守规矩，‘墨徒’会让他规矩。”
“规矩”二字被林五斤咬的极重，大伙瞬间明白文件中提到的“墨徒”在“玩家”中拥有极高的执法权和威望。
叶轸青翻着手中的纸张疑惑道：“这么说我们类似于侦察兵或者先遣团？可上面为什么写着‘遗忘者紧急避险手册’？”
不等林五斤解答，老林的声音再度响起，“回去后你们就会知道理由，前提是你们回得去。”
气氛再一次凝固，林五斤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这点上他和老林有同样认知。
但下一秒他便咧开嘴角将左手伸向半空，一瞬间空气像是被划开了一条缝隙，幽蓝色的光芒倾泻而出吞没了他的整条臂膀，在奇异的蠕动中简易包装的食物与饮用水被吐了出来，林五斤的胳膊随即恢复原状，“放心，有我和林哥在，保你们没事！”
这一幕瞬间吸引了叶轸青和吕谡的目光，林五斤将食物塞给他们，走到悬浮的白色光团旁说道：“刚刚是由‘墨徒’无偿提供的异空间存取技术，里面的物资能完全满足大家的日常开销，若是有特殊需要也可以向我提，至于这团光你们可以理解为一个轻量式的终端，可以帮大家翻译这个世界的文字和语言，保证我们能与本世界的人正常交流。”
孙重书若有所思道：“你怎么能确定这里生活的是人类？万一是没有理智的怪物呢？”
林五斤坦言道：“根据终端提供的基础情报，我们所在的这颗星球同样由人类主宰，他们的科技水平类似于我们生活的世界。”
叶轸青指着玻璃窗外无人的街道，“那外面是怎么回事？一个人影都没有？”
林五斤继续说道：“我和林哥比你们早到两天，按照我们从一个拾荒者口中获得的消息，地表的空气中存在一种特殊物质会让生物在死亡的一刻发生转变，所以大部分人类都已经转入地下生活。”
“酷啊！地下都市！！！”
“我怎么觉得像某种病毒，还有点生化危机的味道。”
孙重书打断道：“在科技水平相同的情况下，能让一个主宰星球的族群放弃陆地，这远比病毒或者生化危机可怕。”
林五斤看向孙重书重重点头，“没错，要是没有疑问的话，一小时后我和林哥会带大家进入地下，争取在那里等候‘玩家’的到来。”
这一举动令孙重书获得几分满足，人总是会渴求言语上的尊重与认可，而他在这方面的嗜好尤为强烈。
程薇燕也小声提问道：“从我们抵达这个世界到返程，原来世界的时间会流逝吗？如果我们真在这个世界度过了五十年，我们会变老吗？”
“不会，何时离开，何时返程，在这个世界中我们不会衰老。”
没人察觉老林的靠近，他的语气柔和了许多，叶轸青更是围在程薇燕身旁一脸雀跃，“厉害啊，薇燕！我们都没想到这茬！”
包括孙重书和吕谡在内，他们三人都被来到异世界的兴奋占据，询问的一切也大都和这个世界有关，只有程薇燕思考起自身与原来的世界，这也是老林如此温和的缘由，至于全程静默的顾安生则是最为警惕与固执的那一个。
随后在林五斤的引领下众人依次将手伸入悬浮的光团中，一道白光闪过植入就已经完成，顾安生也只看到一抹萤火虫大小的光点融入了掌心，而原本的光团则没入老林的右手。
“你们现在使用的是林哥分割出的子级终端，回去后‘墨徒’会向每个人无偿提供终端，旅途中我们的一切见闻也都会被终端记录，并作为可售卖的情报，当然一切还是遵从自由买卖的基础。”
“‘墨徒’的人挺好啊，什么都给还不要钱。”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这东西明不就是定位和监控，你还在那傻乐。”
坐在角落的顾安生将目光聚焦于林五斤的后腰处，对于这场谈话他已没了兴趣。视野中林五斤腰间的黑影正逐渐膨胀，转化为金色颗粒的过程也开始饱和，随着多出来的部分在空气中聚集，顾安生竟感到一丝怀念。
这时老林上前顶替了林五斤的位置，更为消瘦的他在林五斤的映衬下如同一棵枯树，但那副躯壳却笔直的犹如不可逾越的高山，在他的注视中众人的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把你们召集在一起，是为了告诉你们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进入地下，那样还有活命的机会。”
“我得提醒你们，这不是游戏，我和五斤可以抛下你们离开，但既然来自一个地方，又落到同一境地，互相扶持就是最基本的原则，还有一点，除在场的自己人，不要信任任何陌生人。”
“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有疑问，但很可惜我既没有时间，也没有义务给你们一一解释，一切的困惑就留到返程后吧，会有专人也就是手册上提到的‘墨徒’给你们解答，眼下就让我们相互扶持度过难关，记住一切都只是为了生存！”
林五斤立马补了句，“林哥说的有点严肃了，我和他不都好好的，回去后我请你们喝酒啊。”
这句话没起太大的作用，原本嘈杂的环境顿时安静下来，见状林五斤索性拎着酒缩在了顾安生旁边。
“你这么喝真不醉？”
少年的问询多了几分打趣，林五斤偷摸瞄了眼老林说道：“放心，这东西对我来说比啥都好使，你瞧我这不稳稳当当的。”
见顾安生没有搭腔，林五斤开门见山道：“你看见了？”
“嗯。”
“咕嘟嘟！！”
干完一瓶的林五斤打了个饱嗝，“也是，你胸前的印子可比我显眼多了，看不见才是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