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死亡与新生（下）（1 / 2）
无尽的黄昏如慈爱之母轻抚世界，在其柔和光芒普照下满地血迹与碎肉少了几分狰狞，已然没了呼吸的少年陷入其中，令皮肤褪去了僵硬的青灰色泽。
言维若目视前方，并未留意身后的一切。
渐渐，少年塌陷的胸膛再次起伏，干涸的血迹更是被一股奇异的力量调动，化为流淌的鲜血！散落的肉块重组为脏器跳动着填入少年胸口的空洞，于是本该亡故之人重返世间，死亡也在这一刻模糊了界限。
“我，还活着？”
全身的刺痛如一一根根尖针埋入皮肉唤醒了顾安生的意识，光明再度填满他的双眼。
视线内，浮动的金色微粒如纱如雾、似幻似真，它们化作一只无形大手轻轻牵引顾安生的呼吸，大脑也在氧气的冲刷下恢复知觉，一股异样的情绪却从心底沸腾，同时视野末端，一抹极难察觉到的黑雾正与金色微粒相互撕扯，可后者的数目过于庞大，不论黑雾如何奋起反抗都无法干扰其运行！
心脏开始飞速跳动，全身的血液以一种不正常的温度将肢体唤醒，体温升腾下原本因强行推动银色羽毛而穿透的掌心正在复原，其中蠕动的血肉更是鲜红如残阳！
顾安生第一次感受到组成自己的事物竟是如此灼热，犹如被高温塑成的钢铁！低头注视着还未完全愈合的胸腔，他看到自己的心脏成为脉动的大地，正将其中蕴藏的热度和力量一股股运入这片荒芜且贫瘠土壤中！
“又欠了一条命啊。”
顾安生回忆起电梯门前的遭遇，有点好奇这位不留姓名的热心人会是谁。
电光火石间，重塑他身躯的金色微粒开始一点点涌入他的皮肉中，顾安生顿时觉得有什么渗透了自己的灵魂！大脑停止思考，回忆的走马灯也如同被按下了暂停和删除键，一幕幕从顾安生的脑海中移除！
随后少年的眼神逐渐呆滞，他的身体开始产生奇特反应，血红鳞片从他体表浮现，两根尖锐的鹿角从他额前冒出，嘴角的绒毛也逐渐伸长变为两根金色长须，四肢更是出现了某种程度的兽化！最奇特之处在于他胸前的空洞内，一条凭空凝聚的利爪缓缓生长，犹如第五截肢体。
言维若终于回头，灰色的眼眸却无丝毫波动。
意识沉浮中顾安生化身扁舟行进于无名之海，身侧是一束束各不相同的淡淡荧光，前方的终点则是一扇连接天地的巨大门扉。
这扇门成对开之势，一黑一白分立左右，繁复的壁画在其表面流转不定，每当顾安生看清一副便会转变为另一副，就连之前记下的图案也被替换，仿佛上面的雕绘本就如此。
望着越来越近的巨大门扉，顾安生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自己好像遗忘了十分重要的事情，可任凭他苦思冥想脑海中都没有半点关于这扇门的记忆，壁画的轮转也更加快速，一时是三个头颅立在一副身躯上的人群冲杀于无名战场，一时又成一个头颅立在三幅身躯的人呼唤着山川走兽穿行于无边旷野，更有背生双翼白发长喙之人遨游于天地间。
突然，四周分散的荧光合众为一，化作一道遮蔽天际的淡蓝色光柱阻拦了顾安生的去路，海面的风浪趁势上涌，以滔天之势冲散了这异军突起的光柱，潮水四散间顾安生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唤着什么。
……
“小安……”
“小安！”
……
“小安是谁？”
疑惑顿生，顾安生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又有点令人怀念，她口中的小安好似近在咫尺，“我？还是别人？”
他无法确定，但一股温热的暖流从他面颊滑落，视野中横跨天地的大门也被无声的画面取代，在阳光明媚的小院内一男一女领着年幼的孩童穿行于鹅黄色的花圃中，最终一切定格在逆光下男女模糊不清的面容以及那牵着孩童的宽厚手掌……
宛如溺水之人坠入深海！
顾安生开始拼命挣扎，强烈的窒息感和一股撕裂般的剧痛握紧了他的心肺，回过神时无名汪洋已由枯骨堆积成的白色丘陵取代，原本屹立于尽头处的黑白门扉仅有十步之遥，血肉模糊的双足则从地上留下一道足迹延伸至远方。
黄昏下顾安生有了一丝神智，目光汇聚最先落入他眼中的是和怪鸟的搏命时被摔裂的手机，碎裂屏幕上温葛的笑脸被分割成无数残缺的碎片，明媚的笑意也彻底错位，可即便如此顾安生还是念出了她的名字。
“温葛……”
内外的双重刺激下，顾安生彻底清醒！
只见缠绕他身躯的金色微粒转换为一股浓重的黑色雾气！
这浓雾如同粘稠的流体，缓缓蚕食少年的身躯，从他胸腔中隐约露出的心脏也被一缕缕黑烟包裹，如同疾病腐蚀下发臭的肉块，原本在视野边缘挣扎的黑雾则变为了那抹熟悉的金光。
顾安生抬起手臂，盯着已化作利爪的双手，明白了是这股黑雾保住了自己的性命，甚至为了减少自己的反抗，它将自身与金色微粒调转，好似它才是那个拼尽全力挽救自己的无名之人。
沿着黑雾尽头望去，天际处的阴影正愈发清晰，顾安生目光闪烁，眼中的火光如同划破暗夜的流星！
“滚！！！”
异化的喉咙念出了清晰的字符，形如野兽咆哮！
一时间这片源自天空的黑雾彻底静止，又一股脑向着顾安生的心房钻入，还有部分则如同丝线一点点将顾安生的影子串起，拽向天空！
面对这突然上演的反转言维若依旧冷淡，或许只有当少年真的拒绝这份馈赠，他才会多出几分情绪。
这时黑雾更加汹涌澎湃，如同受到了召唤！
“那扇门！！！”
明白了关键，顾安生意识下沉，再一次来到这片仅有枯骨的平原，这里对他而言并不陌生，直到五年前他还是这里的常客，可今时今日只有他一人。
顾安生抬头看向远处耸立的巨大门扉，在其下方有一条形如管道的黑色烟雾，这里本就是他的心念显化，仅是眨眼的功夫他就来到门前将其拽出！
没了与下方丘陵的连接，黑烟如蛇般扭动挣扎，像是落入沸水的冰花彻底消散，顾安生也立即回到了现实中，而当他离开后，原本紧闭的大门竟是稍稍露出了些许缝隙！
但源自天空的侵蚀依旧气势汹汹，似乎顾安生所做的一切并不能影响到它。
顾安生却没想太多，大概是双手全被这黑雾包裹，少年直接将漂浮的影子拉了过来，近乎粗暴地按入身后。
“进来！！！”
低沉的话语令缠绕影子的黑线全部崩裂，影子也自动融入他的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