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人16（1 / 2）
残缺的布料被微风轻轻抬起，露出少年人精瘦的身体，长发垂落晃动，掩去了清秀的面容，只剩下两点灵光从眉梢下方通达天地。
言维若没有打扰顾安生的思索，一个故事对有些人来说只是故事，对有些人则能从中窥探出不一样的事物，这份独属于他们的理解弥足珍贵。
“我脑海里的那扇门，就是通道？”
言维若没承认也没有否认，“它的由来，你最清楚不过。或许这次你就有机会进一步了解关于它的一切了。”
顾安生看向言维若，后者也给出了答案，“你的身体已经过重塑，可以看作是仙人羽化的某一过程，即脱去旧有皮囊，灵魂得以升华，只不过你灵魂仍在肉体也获得了新生。”
顾安生看着自己雪白的掌心，明白了言维若表达的意思，“我原来的身体没有消失？”
言维若应道：“在你脑海里的门和云层上那东西的影响下，你的魂与体皆已被侵蚀，但灵魂与肉体又同时重组，原有的血肉便在催化下诞生了意识，又或者说是本能，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婴儿又会做什么呢？”
顾安生得出了结论，“找到回家的路。”
“或者，让人带他回去。”
在言维若见过的人中，顾安生不算最聪慧的那个，也不是最机灵的那个，可他的通透与执着却是少有之物，甚至比前两者更为宝贵，聪慧积累成智慧需要时间，机灵更容易让人习惯取巧，明心见性何其之难，以他的年岁更是少有，这也是言维若帮他的原因之一。
“既然得出出了答案，那就继续这堂课吧。”
言维若语调平淡，多了份初为人师的庄重。
“人，受限于自身的躯壳，只能依赖肉体去了解世界、理解世界。”
“色声香味触法，眼耳鼻舌身意。”
十二个字汇成江海，令顾安生血液加速，大脑飞速运转，他眼中的世界变得分外清晰，弥漫在城市的一切声响流入耳中，鼻腔内涌动的空气带来千奇百怪的气味，贴在口腔上方的舌头也品尝出自身唾液蕴藏的细微变化，稍一张口吞入的清风千变万幻，身体的毛孔舒张变作了另一重感知器官，将周身空气内涌动的所有事物都传入大脑！
包罗万象的信息汇聚心头，顾安生的意识也瞬间加速，不只是进行简单的处理，而是分门别类将他们安置在心灵的殿堂！
这奇特的感觉令顾安生不自觉发出呻吟，言维若也缓缓道：“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这种感觉很不错吧？”
顾安生来不及回答，贪婪的享受着玄妙境界，是为物我两忘。
直到顾安生彻底适应了这种状态，言维若才又说道：“眼睛是人们了解世界最直观的窗口，所见即是所得，而当你拥有了远超常人的视觉，你会看到更多，理解更多。”
顺着言维若的话，顾安生的双眼更加明亮，那一汪化作瞳孔的池水成为黄昏也无法掩盖的灯塔，目之所及的一切全都变作细密的线条勾勒出其形状结构，甚至就连未曾见到的部分也清晰的映入眼帘！
之后线条被涂抹轮廓被折叠，色彩混杂为一体，仿佛还未完工的油画。
当顾安生试着去看清这一切，油画开始转变为扭曲的图案，整齐划一的矮楼变作连绵不断的阶梯，盘旋着成为一道首尾相连的环，慢慢的从其内部流淌出漆黑的汁液，它们各自向上沿天空渗透进云层之中，连绵不断的云层也出现变化！那如同麦浪般细密的气云竟然一点点变作褶皱的皮肤！表面坑洼内恶心的粘稠液体正在沸腾，吐出一个个由深到浅的泡沫，而它正是下方黑色汁液的源头！
顾安生再一次运转双眼，除了上方化身皮肤的云层外，其余事物都恢复了原状，它们表面的汁液也成为黑色烟雾，钻入了它们的内部！
头顶上五彩斑斓的肉囊显露真身，那是一道望不见边际的巨大躯干，无法辨认出是何种生物，但正对言维若与顾安生的头顶，一颗如同太阳般巨大的瞳孔正幽幽地注视着它们！
瞳孔地左半边呈现虚化地状态，仿佛随时会消失，右侧则以万千人类肢体组成神经与血管，涌动地黑色雾气填充了剩余部位，这片黄昏的本体正是它！它也是这片土地唯一的太阳！
顾安生从未对神明有过一个直观的想象，但眼前的瞳孔和它包揽天地的巨大肉身，已近似于神明本身，只可惜这更像是一位邪神。
瞳孔瞬间捕捉到顾安生的目光，那由黑雾组成的目光立刻汇聚为一道贯通天地的长矛直指顾安生！城市上空巨大的气旋以滔天之势撕裂了下方成片的建筑，正处于风眼中心的顾安生一愣，不理解自己何时惹上了这尊大佛。
死亡的威胁再度袭来，这黑雾化成的长矛远比想象中更加巨大，在它逐渐接近的过程中顾安生能感受到整座城市暗了下来，估计等它落地后这里也就什么都不存在了，因为肉体与灵魂的重组，顾安生能察觉到长矛涌动的气息会抹去一切事物的存在本身，这远比一颗核弹来的恐怖，后者是以物理可知的手段消灭事物，而存在若是被剔除，就会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即从时间与空间的根源将一切化为无。
正在顾安生茫然无措时，言维若略微抬头，即将落入地面的长矛瞬间停滞在半空，而当言维若的目光快要触及天空时，那颗巨大的瞳孔连忙蠕动自身的躯干消失在了一片肉瘤中，黑雾也随即散去化作一阵青烟消散不见。
顾安生目瞪口呆的看向言维若，他曾对男人拥有的力量做过猜想，却没想到自己还是想的太简单了，言维若收下他吃惊的表情，随口道：“你身体内一半的钥匙就来源于它。”
这话如惊雷炸响，顾安生的脑海产生了一阵嗡鸣，他苏醒的时间不长，没时间去思考言维若口中的钥匙是什么，但知道了这份馈赠的源头，却让他有点不知所措，言维若倒是体贴地说道：“不用担心，他不会找你的麻烦。”
顾安生看着言维若不知道该说什么，言维若又补充了句，“刚才是他情绪有些激动，加上我让你去逛了一圈，才会这样。”
顾安生立刻反问道：“那他要是又激动起来了呢？”
言维若平淡道：“他不敢。”
三个字的分量很沉，尤其是对于上面来路不明的眼球来说，堪比千斤重担、亦是死亡的前兆。
言维若略过这档事，又说道：“耳朵使我们能够聆听万物，也是对视觉的进一步补充，声与耳相辅相成，当你看到的越多，听到的也就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