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启程18(1 / 2)

深蓝与纯白的墙壁将窄小的病房圈成一座密不透风的监牢,没上锁的屋门轻轻一推就能通向外侧,可靠在病床上的男孩恨不得将自己塞入墙壁的缝隙,蜷缩的手脚和瘦弱的躯干也团成一颗球,一颗被病号服与被褥包裹起来的球。

“呲啦……”

木门和地面发出的轻微声响瞬间激活了男孩的恐惧,他努力后退可身子早已贴在墙上,不断晃动得双脚将被褥踩得凌乱不堪。

进入屋内的中年男人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一幕,走上前将被褥移开,自己坐在了床榻边缘。

此刻窗外的月色亮的发白,令房间中的一切无所遁形,树梢上夜莺的啼鸣成了唯一的声音,游荡于这不眠之夜。

男人无视一侧的禁烟牌,“啪嗒”一声,幽幽火光点亮了他手中的卷烟,烟雾一阵阵升起,烟灰也散落在地板上,仅是片刻的功夫,成堆的烟蒂聚集在男人脚下,他还想再抽几根,却发现烟盒已空空如也。

长久的沉默中,男人站起身看向床头不敢与他对视的男孩,“方朔也好,小仪也罢,包括我在内都对这件事难以接受,你的痛苦我们也只能倾听,没办法替你分担,唯一能做的只有陪着你。”

男人像是打开了话匣,一股脑说出了心里的想法,“我甚至不知道该和你说些什么,你告诉我们的事情对我来说也是天方夜谭,现在医生建议我们送你到国外治疗,他们也无法推断究竟是你出现了幻觉,还是……”

男人没有说下去,长叹了一口气,良久后他再次开口,“我知道话说的再多也很难会有作用,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如果你觉得自己是对的,那就证明!证明我的朋友不是死于意外,证明你看到的不是幻觉!如果你感到害怕,那我也好方朔也好我们两家人都会陪你忘掉过去,重新开始!”

男人的情绪逐渐激动,似乎是看不得男孩这副模样,他猛地扑到床上,大手用力分开了遮挡住男孩眼睛的枯瘦双臂,四目相对,男人的眼中已经带着几分晶莹的光芒,血丝填满了他的眼球,声音也带着股压抑又愤怒的情绪,“但是!但是你不应该像个死尸一样躲在这里!如果你是对的就证明给我们看,如果害怕那就大哭一场!没人!没人能在伤害你,有我有方朔有小仪,我们都会陪着你!!!”

“你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

最后的一句话,男人的声音已经颤抖到无法抑制,语调中的哀求和之前的强硬截然不符。

病房外,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也一根根续着手中的香烟,从对方进入房间内他就守在这里,他不想打扰这场谈话,也没法参与其中,很多时候他知道自己心软,加上屋内男孩所受的打击又是如此剧烈,他根本狠不下心再去说些什么。

“哒,哒,哒……”

鞋跟落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内,一位满面愁容又强撑着微笑的女人走到了屋外。

“哥,小安的出院手续已经安排好了,如果陈念那边没有问题,明天就可以去国外了。”

夹着香烟的男子像小时候似的摸了摸妹妹的头,却又想起她早已为人母,不再是跟着自己的鼻涕虫了,女人的情绪也开始逐渐失控,那一抹努力维持的笑容彻底碎裂,掩面啜泣着靠在了男子的肩头。

“为!为什么会这样呢!”

男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眼中的愁绪与痛苦无人能够倾诉。

病房内,男人也逐渐收拾好情绪,他看着依旧没多少变化的男孩,揉了揉发红的双眼说道:“明天我会让温葛和小仪接你出院,之后你自己决定是否继续治疗,如果不想去国外的话,我们也会依你,去的话方朔会照顾你,我和小仪还有温葛、温覃都会定期去看你。”

“你不应该再这样下去了……”

说完这句话,男人掩门离去,和屋外的一男一女汇合。

面对挚友与妻子那副疲倦而又痛心的面容,男人的暴怒几乎难以抑制。

“砰!”

拳头落在素白的墙壁上,开裂的皮肉沾染了一些墙灰,这一刻疼痛反倒成了一种麻醉,低声的咒骂也成了释放酸苦的良药……

睁开双眼,顾安生揉了揉眉心,是有多久没有想起过这一幕了呢?自己也记不清了,只是那一夜男人的每句话都刻在了他的脑海,对方的颤抖与无奈,自己的恐惧与怯懦,都已变成痛苦时光中模糊不清的片段。

霞光照射下长发披肩的少年昂首挺胸、眼神坚毅,他从破损的窗户上取下一块玻璃,将头发沿脖颈消去,又从一侧的衣柜内找出套合身的黑色运动衣换下身上破烂的布条,收拾完后顾安生用厨房内所剩不多的水随意擦了把脸,才直奔言维若。

天台的边缘言维若不知何时又坐回了原处,看样子是没有休息,可那副完美到近乎不真实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仿佛生命留存在他身上的桎梏已彻底消失。

顾安生等了片刻,见言维若没有动静,就提出了酝酿后的疑问,“你要守在这?”

言维若顺势起身,向楼下走去,“不了,听的够多了,剩下的该亲自验证一番,这也是旅行的乐趣之一。”

“听?”

从初次见面,言维若就展现出一种能洞察万物的神异能力,不单是自己的名字,就连自己的想法也尽收他眼底,顾安生甚至怀疑言维若可以直接窥探自己心中的所有秘密,有了昨天那番奇特的体验,他开始有点好奇言维若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何种风景。

走在前方的高大男子回应道:“有机会,你会见到的。”

向下的路途中,顾安生又发现本该颠倒错位的楼梯恢复了正常,似乎在言维若面前,一切扭曲之物都会变为本来面目。

沉默许久言维若难得开了口,“你不好奇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顾安生立刻明白他是在指陈雪,无所谓道:“既然董仲认识她,就不会有危险,作为天道的掌控者又是立下千古基业的圣人,他不至于对一个女子下手。”

还有一个原因顾安生没有明说,陈雪本身的状态就很奇怪,之前在黑色烟雾的影响下,他只能看到对方如同背负恶鬼般的诅咒,但在经历了言维若的指导后,他很清楚缠绕女孩的黑影代表了什么,那是生灵无法抵御的恐怖,是以有形的魂灵无法了解的伟大存在,是从太古诞生至今无法言说的秘辛。

了解到这点后顾安生就明白,董仲带走陈雪绝不是自己想的那般简单,对于其中牵扯的隐秘自己躲远点才是正解,想来自己也算仁至义尽,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自己考虑。

言维若点了句,“仙之形,这或许就是董仲带走她的原因。”

见言维若有意提点,顾安生问道:“什么是仙之形?”

言维若目光飘忽,像是在回忆什么,“你可以将它理解为一种天地馈赠的礼物,是整个世界钟爱的宠儿。”

陈雪那副病怏怏的状态,可和宠儿沾不上边,顾安生猜想应该是那道黑影导致她体弱多病,言维若也说道:“不错,缠在她身上的东西很奇怪,不仅抑制了仙之形,更是进一步在蚕食她的生机。”

言维若停顿片刻,给出了另一个结论,“也有可能是因为她只具仙形,没有仙体,才会呈现出这种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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