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新生33(2 / 2)

……

同样的消息传到了伊列、温宿、鄯善、龟兹乃至南西域的莎车、精绝……有人跟着消息欢喜,也有人跟着消息哀愁,但更多的人却是震惊。

汉国并没有从国内出兵,那传说中兵甲冠绝天下的羽林军并未出战,那久历兵戈的长城边军也并未到来,没有北军、没有虎贲……没有想象中的兴师动众,也没有以往汉国出兵时的千里烽烟,仅仅靠着西域都护府一部兵马外加戍己校尉的屯田戍卒,带着一十五国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就这样把雄踞西域多年的北匈奴给灭了?

若真是这般简单,那北匈奴这些年是如何压着整个西域予取予求的?

不是所有人的旁观者都叫雌栗靡。

绝大多数人都是与他父亲一般的见识,也因此这个消息带给西域的是最为深彻的震撼。当人们无法从更深层次去思考问题的缘由时,他们通常愿意把事情归因到最为显而易见的地方去。

“汉国威武……”

在这片名为西域的土地上,这些被消息深深震撼了的各国君王、臣民们,暂时仍只能在“都护府”的治下继续向大汉效忠,至少在短时间内无人敢拂逆大汉的意志。

……

建昭三年冬,第一场大雪已经下过。

从乌垒城外的土坡上向城内看去恰能见到被积雪覆盖的城池,银装素裹、洁白似玉,配上已然封冻的绿洲在广袤的西域旷野里显得十分瑰丽、肃穆。

自城门口一路向西,有五匹马并辔而行的痕迹拖拽出很长,径自绕到了这处土坡上,随后便又变成了三匹在前、两匹在后。

悠扬的鹰笛声再次响起,而后在冰雪天地间飘荡开来,几入云霄。

过了好一会儿,在前的骑手放下鹰笛,回头开始说起话来。

“族兄、子让,已经离城很远你们也该回去了。”走在前方的杜恒勒马回头,冲身后送行的两人行了一礼,此时他穿着羊皮织成的胡服袍子外面裹着一张粗布织成的黑色披风,脱了戎装人却依然显得颇为精神。在他身旁,朵伊慕此时已梳起了汉家妇人的发式,脸上挂着浅笑缩在自己大红色的冬衣里。天还是有些冷,让她双颊显得愈发红润,一双眸子也显得愈发闪亮。

董礼摸了摸头,颇为不舍地道:“子远,何必这么急着走?你们婚宴刚刚办完不到一月,现在大雪刚落,正是道路难行的时候,再说都护他们已准你脱了兵役,在乌垒城歇过冬天又有何妨?”

一旁,杜勋也是十分遗憾地开口劝道:“不错,子远,我等灭掉匈奴,斩杀了郅支这是何等大功?副都尉给朝廷的上奏里说‘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嘿,这等扬眉吐气振奋国威的事情,也就只有当年冠军侯封狼居胥能比一比吧?我等必然是要有大赏赐的,你作为副都尉的亲兵又有朵伊慕立功在前,朝廷能亏待了你?何苦早早脱了兵籍?”

杜恒哈哈一笑显得颇为豁达,可随即却又微微摇头道:“大哥你亲手斩杀了郅支,想来定然是有大功劳的,可我这小小兵士不过斩首寥寥而已,只是一般的小功罢了……而我还是有些担心,毕竟这件事是副都尉他矫制才办成的,这些许小功能否赏赐下来也很难说。与其留着这不知道能不能下来的功劳等着换取财帛,不如和都尉、副都尉换一个西域贸易的资格。哈哈哈,从今日起,我再出阑可不会被西域都护府的人怪罪了!”

董礼在一旁红了眼睛,却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张嘴时声调就已然有些哽咽。杜勋沉吟片刻道:“可是子远,落叶归根,你们既然已经成亲为何不回长安呢?我们的宗祠可还在茂陵邑呢。”

杜恒摇了摇头,眼神却已是看向了朵伊慕,冲她笑了笑随即才对杜勋道:“大哥,我父兄皆已过世,长安的亲族除了你们大多已出了五服,我都不熟识。且自小我跟随狼群长大,在这西域漂泊多年,也更习惯这里的风土人情了。当年若非是你认出了我,拉我从军,我怕仍旧是一个阑人四处贸易。”

他带了带马,看向远处雪天一线,忽然豪迈道:“现在我心愿已了,余生也已有人陪伴,后面的日子只想去更西、更远的地方看看!再说这西域商路价值不可估量,若我等不去,未来可就都便宜粟特、大宛这些胡人了!”

朵伊慕在一旁也补充道:“大哥你们且放心,我在大宛还有些积蓄,安息也还有一些人脉,一些故旧早年只是藏匿起来,若我回去他们还是愿意追随的。我们今后生活不会拮据的……”

董礼两人闻言也不再多说,对杜恒二人回了一礼,只是道了一声“珍重”。

“珍重!”夫妻俩马上又回了一礼,随后调转了方向奔向茫茫雪原之中,载着行礼的驽马在后跟随,而前方正在驰骋两道身影一红、一黑相得益彰。

马蹄翻飞间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浓墨似的蹄印,白茫茫的世界中仿佛是某位画家凌空一笔直指遥远的天际……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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